开始打团
好景不长。
梁德在直殿监没多久就又四处活动调去了膳司监,与御膳房不同,膳司监统管整个皇宫里太监宫女的日常吃食,正好原来的老尚监退了,梁德便托了他举荐,再加上小皇帝当初也是一时兴起,后来想想把一个伺候自己多年的大监赶去管扫地属实有点不地道,同时也有敲打安盛海的意思,于是也就点头了。
到了小皇帝这一脉,太监的权利其实并不高了,各层关系错综复杂,大大小小共十二监,各监权利相互制衡,安盛海和梁德同为天子近宦一直各种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安盛海始终压他半头,让他一直难以咽下这口气,最近姓安的差事办砸令天子蒙羞自然不太受待见。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一回好不容易抓住他的小辫子,不趁机落井下石,他梁德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这日,安盛海下值回了处所,起初,是发现自己的饭食出了点‘偏差’。
桌上摆着一盘子青菜,菜叶青黄之中竟然还带着些泥点子,另一碗汤更是没眼看,面水混着泥水就这么端上来了。
不管是谁送错了,身处养心殿,犯这种低级错处,他身为第一大太监总管定要好好给这人紧紧皮!
差人问了一圈儿最终发现问题根结出在了膳司处,当即派人去问话,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
没曾想,这一叫竟没将人叫来。
“好大的架子!”安盛海唾了句,接着猛地拍了下桌子,操着尖细的嗓音道:“反了他们了!咱家倒要亲自瞧瞧究竟是谁的脑袋在脖子上呆腻了!”
安盛海带人气势汹汹杀到膳司处,这其中也包括没当值被薅来充数的谢九,毕竟她已经被划分阵营了,这会儿正是她‘表忠心’的时候,自然不上也得上。
一只栖息在檐角的麻雀像是提前嗅到了不平静的气氛,扇腾着翅膀飞走了。
安盛海甫一站定,身后两个小太监立即抬出一张太师椅,安盛海款款落座,往院子里扫了一圈,然后闲闲弹了下自己的指甲,看也不看前面的一帮人,眼眸低垂地睨着自己的指甲缝道: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怠慢咱家的膳食?”
气氛一时凝滞,面前跪着的一帮小太监噤若寒蝉。
“咱家给的!”
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梁德从门里走了出来,与此同时,一片绿油油的菜叶子伴随着说话声直接飞到安盛海面门上。
啪地一声脆响。
慢动作般,菜叶在他脸上顿住一瞬,随后滑落盖住了右眼,又从眼皮上一寸寸向下滑落。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那片叶子上,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院内水缸中,一条草鱼在水面上刚冒了个头,倏尔一惊,‘啵儿’地一声,猛然甩尾潜至水底。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安盛海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缓缓抬手将菜叶从脸上揭下来......霎时间,脸色以一种堪称奇观的姿态迅速涨红,与手中绿叶形成鲜明对比。
疯了他了!!!
奇耻大辱!!!
这是将他第一太监总管的脸面当众踩在了脚底!!!
安盛海攥着菜叶七窍生烟,汁水顺着他指缝一滴一滴淌下来,目光恨不得吃人,若不是还保留最后一丝理智,恐怕这会儿都已经跳将起来使出一记上天入地无孔不入天马流星十八挠,挠的他满脸开花!
他吊着嗓子开口,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稳,颤抖、尖利、刺耳。
“砸!给我砸!”
随着一声号令,周遭的风都静止了一瞬,紧接着,宛如开闸泄洪般,两派人马迅速由口角演变成团战。
这下子全乱套了!
宫里好些年没有这番热闹的盛况,一层层的笸箩被人从架子端抢下来,里面晒的木耳、干菜、一时之间宛如天女散花,各种菜叶瓜皮满天飞。
乒呤乓啷稀里哗啦——
有人被玫瑰腐乳砸得满脸‘血肉模糊,有人被一块豆腐砸得‘脑袋开花’,还有人被一碗辣椒末不幸击中眼球辣的哭爹喊娘,总之就是手边有什么抓什么,砸一切可砸,通通往对方身上招呼,只要不闹出人命就成!
战场中心鸡飞狗跳,谢九在战场外缘虚虚躲着,冷不防不知道被谁扔了团海带盖在头上,像是一只刚从水上冒头的河童!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选择加入!
谢九将头上的海带薅下来,干脆将身旁一瓮黄豆倾倒而出,吃我一记撒豆成兵!
对面几个人冷不防踩在黄豆上瞬间人仰马翻,哎呦哎呦叫喊不迭。
安盛海这方趁此机会乘胜追击,战况再次升级,呈一边倒的姿态,突然,他哎呦尖叫一声,原来是混乱之中被一颗鸡蛋砸到了右眼,淋淋漓漓的蛋液顺着他的眼睛沿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
安盛海简直气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