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
会做这等小人之事,怕是公主殿下对我们有什么误解。”
叶之舟冷呵一声:“误解?在我看来,这长安城,是最最腐臭之地。权力、名声、钱财,哪怕肖想其中的任何一样,都会变得面目全非。你凭什么相信,他可以在这泥潭中独善其身。”
这几日来,她有很多事情都想不通。直到今日她重新看过一遍长安的繁华,她才明白,在京城这个名利场,没有人是干净的。
“崔长史以为,自私自利,沽名钓誉之辈,也配得到世人的敬仰?”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面色皆是一变。
叶之舟抬起头,明亮的光晕让她睁不开眼。一个白袍男子出现在城门口,逆着光,朝她走来。他的步伐略微踉跄,像是受了伤。
刺眼的阳光映在他身上,明媚而闪耀的线条也瞬间变得柔和。
叶之舟想给自己刚刚这番话加一个后缀:但唯有他,干净得不像话。
她有时候会想,文寻是不是观音派来凡间拯救世人的,不然怎能一直如松如柏,高风亮节。
他曾是她的教习先生,教她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那时她心中所想,都是让崔池对她另眼相看,后来竟也折服于他身上的文人气质。
崔池不自觉地弯了腰,额头上溢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若是他做的事被此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文寻在花轿前停住,一袭白衣在大片的红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转头瞥了崔池一眼,言语间似有所指:“如今圣人轻信佞臣,亲近小人,朝堂内清流名士孤军奋战,宁死也要为大周谋取一分希望。而你却逆流而上,借公主和亲一事得到了圣上的青睐,谁不说你谄媚?清河崔氏若是知道这些,定要将你逐出家门。”
崔池浑身发抖,恭敬道:“文相说的是。只是我这样做,实是无奈之举啊!恳请文相体谅小人。我与三娘青梅竹马,若不是叶之舟横插一脚,逼着圣人下旨赐婚,我也不会这般委屈三娘。
况且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连名震京城的那位大才子,家中都有七房小妾啊!至于她所说的我刻意设计,也实在是污蔑。和亲乃两国之大事,我怎敢如此越矩?”
他说着弯下腰,拱手行礼,慷慨激昂地说道:“文相明察秋毫,还请为我洗刷冤屈。”
叶之舟在一旁听着,觉得有些可笑。
有那么一刻,绝望与愤怒如同泄堤的洪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高昂起头颅的时候,她的眼神在一旁侍卫的佩剑上停留了片刻。趁他们不注意,叶之舟猛地冲过去,拔出了那把剑。
她手中的剑划破崔池身后的官服,在他的皮肉上留下一道沟壑。
侍卫被她毫无征兆的动作惊得手足无措,看到崔池受了伤,才冲上前,将叶之舟团团围住。
崔池感受到剧痛,猛然转过身,怒吼道:“叶之舟,你疯了?”
文寻闻言瞥了他一眼,崔池身子颤抖了一下,然后讪讪地闭了嘴。
柳三娘吓得往崔池怀里倒去,他小心翼翼地搂住她,轻拍着她的肩膀。
侍卫首领板着脸说道:“公主,时辰不早了,你该上路了。”
她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愤怒地扔掉手中的剑,再次上了花轿。
路途遥远,轿子已经被套上了马车。她坐在车里,气得浑身发抖。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让她莫名地镇定下来。
“公主,坐稳了吗?”
叶之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有些震惊,“先生,你怎么跟出来了?”
文寻坐在车辕处,为她赶车。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已向圣人请旨,护送公主去西燕。”
文寻体弱,一到冬日里便病痛缠身。这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快要入冬,越向西行天气越寒冷,他怎么受得住?
“先生这又是何必?我不过是个不受宠又即将去和亲的公主,而先生天纵奇才,年少成名,且身居高位,将来还有大好前程,实在是没理由被我断送了的。”
文寻开口劝慰道:“年少成名,身居高位,又怎知前路是一片坦途,还是荆棘丛生、泥泞难行?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天才都能有始有终。
世间有天妒英才、英年早逝者,也有误入迷途,江郎才尽者,所以何必在意声名利禄这些身外之物,倒不如做些自己认为值得的事。”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又道:“前方有一潭泉水,公主去洗洗手吧。”
她沉默良久,才“嗯”了一声。
又过了许久,才传出一道细若蚊吟的声音来:“先生相信崔池的话吗?”
文寻在车外无声地笑了笑:“连崔池都说我明察秋毫,公主竟信不过我?”
叶之舟攥紧的手松开了些,深吸了几口气后,便将头靠在窗棂上发呆。
马车在泉水旁停下,叶之舟身子略微前倾了下,她回过神来,缓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