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情
隔几日天气有些不好,从早晨起阴云就没有散过。但是似乎太尉府的女眷们,不论名分大小、地位高低,都还喜笑颜开的。
因为一大早,陆战就吩咐福临挨个儿给每个女眷都发了一串茉莉手串,不够的,他特意让人回去昨日的街上寻那瞎婆婆买。
“你倒是闲心不少。”堂中一袭缁色长衫,衣带半宽,一手支着几案,拖着一杯肉桂正不紧不慢地拿茶盖刮着,膝上却盖着厚实的羊毛绒毯。
陆战瞥了眼窗边袅袅的檀香被风猛一吹散,虽然是到了春天,可离暖和起来的日子还远着呢。
他随意笑了笑,答:“风花雪月诗酒茶,都是人生幸事。”
叶哑的手停住,抬眼正好瞧上陆战那副轻松的样子,似乎不怎么满意。
“好一句花诗酒茶。看来是营中没有什么可让你这个大将军好操劳的事了?”
他的话里透着几分讥讽,陆战是清明的,不过他不会放在心上,只是释然笑道:“我便是每日都要去督促他们行兵,众人都严于律己,就没有值得儿太忧心的事。”
陆战是在旁敲侧击地告诉他,他这个将军当的如鱼得水,如沐春风了?叶哑显然听得有些不悦,嗓子都低了几分:“可我听下人说,你最近常常只是走个过场,并不是在营中忙务。如此说来这兵营形式一片大好,竟是上天的功劳?”
陆战听完,脸色忽地变了:“儿子惶恐。 ”
“你也不必紧张,我不过是逗你的。”叶哑颇为阴诡地笑了一声,然后拿指尖推了推桌前的那杯快凉透了的茶,道:“你今日来找我,恐怕是有别的事。”
陆战顺势将那股凉茶一次吞尽,全身一抖擞却也还是没能为他壮上胆,他看着眼前那个仿佛对一切都尽在掌握的人,只有硬着头皮迎上他的刺,他才能获取那么一点自我的认可。
就是因为叶哑不是他生父,这十几年里却总能一眼看透他的底气,这才更加让人惶惶。
“阿爷知道我所来为何。”他顿了顿,踟蹰后又道:“小千的婚事我有所耳闻,我本不该过问阿爷的安排。可是小千她心思单纯,性子又直,脾气也倔,或许并不适合嫁入皇宫。”
叶哑对他要说的话其实都一清二楚了,只是他分明就想听见陆战亲口来为叶千秋求情,听见他是如何,能让他的女儿神魂颠倒。
“这世上,姻缘都是由爷娘钦定,龙凤相配是必然,高贵的人又怎么会下嫁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陈重桓确实身份不凡,但我们千秋,论样貌才情和家世,又怎么配不上他?”
陆战无心听叶哑顾左右而言他,他说的那些道理他耳根子都听烂了,可绝对是不敢苟同。想到这里,他便更加替叶千秋觉得担忧:“我无心觉得小千是高攀,只是若逼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以她的脾气,闹僵了,阿爷恐难收场。”
“你好像比我还要了解我的女儿?”叶哑定睛瞧他。
陆战一怔,垂眸答道:“不是我了解小千,是阿爷有时候恐忽略了小千的心之所向。”
叶哑并不怒,他现下反而有些惊讶于陆战好像有些变了,以往他总对自己惟命是从,生怕做错一步说错一字。可如今,他长大了,敢在自己面前质疑了,也好像,正在一点一点挣脱他的掌控,所以,他反而不想将他束缚得太紧了。
可这并不代表他已经不能控制陆战了。
“心之所向?”他哼笑了一声,讽道:“向你?还是向我?对于她来说,嫁给一个拥有一切,安稳于庙堂的人,不是最好的归宿吗?
陆战,你从小和小千一起长大,已经血浓于水了。你们都是我叶哑的好孩子,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给你们一切最好的东西。今日小千寻了好归宿,来日为父也一定为你觅得良妻。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我不会害了她的。”
陆战还想说什么,可叶哑摆了摆手,不愿再同他多讲了。
一直到午间的时候,他从叶府回来,正好撞见陈天恩鬼鬼祟祟地抱着一堆东西闪进王府里,门口的小厮还驾轻就熟地替他掩了门。
他不由得轻咳了两声,看门的人吓得一激灵,抬手一带门,将正要进去的陈天恩砸了个七荤八素。
“六殿下饶命。”那小厮虎躯一震,差点匍匐于地,还是陆战忍不出笑出了声才示意他退下。
“看来你是个惯犯?”陆战拿手贴了贴陈天恩被砸到的额头,确认并无大碍。
陈天恩平日虽然大大咧咧,但对于破相这事还是娇惯得很的,他一拳捣到陆战胸上,气鼓鼓道:“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逃出宫来,现在连你也不护着我了!”
“往日我从不管库房的事情,今日看来,你应该七七八八在我家藏了不少东西吧?”陆战不搭理他的话。
谁知陈天恩也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心揉着脑袋,一边不停叨叨:“唉,你说我要是破相了那可怎么办啊,你们王府一个个都是练家子,壮的跟头牛似的也难怪他来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