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一叙
有一点拖,听着竟有一丝委屈,“和以前一样。对不起。”她再次道歉,然后脑袋像淋雨的草一样垂了下去。
萧君澄的沉默是一个讯号,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味着和以前一样,自己依然是那个不分善恶黑白,无知又残暴的彦歌。如果没有刘远及时制止,那个人就会和萧庄庭院里埋下的无数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无异,和十余名被她打伤的门客孩童无异,成为她张扬不驯的罪证,成为攻击萧君澄和萧庄的刀匕。
仿佛这么多年的努力一朝付诸东流。
身旁的人如实听进去了,却始终没松开手。他好像很轻地嘀咕了什么,并不真切,随后彦歌才听见他用很肯定的语气回答自己:
“这次不一样了,彦歌。你没有做错,倘若换成我,也会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萧君澄并未刻意去做些安抚的动作,仅仅替她拿过了无处安放的油纸袋,扔进了路旁的废篓里,“你只是做得不够好,太有风险,也太不顾周围。如果是我,我不会想让那个人丧命,也会避免直接在尘世堂动手。暴力并非不可取,但要正确地用。”
“我没想责怪你,只是在想怎么让你知道你没有错,以及知道哪里还不够好。比如你的两位同窗,还有你刘师父。”许是走得累了,又或是临时饿了,他领着彦歌到一家面食摊上落座,抽空点了两份馄饨,又继续道,“他们会成为你的新朋友,也是往后一段时间离你最近的人。你很厉害,所以你的力量应该用来保护,而不是去惊吓、伤害这些人。”他真诚地望着彦歌,“在这件事上他们都很无辜,这就是你做得最不好的地方。”
紧接着他却话锋一转:
“但你之所以打人,是对方有错在先,你只是出于自保才选择反击。那是个惯犯,而你打痛了他,你的存在让他心生忌惮,不敢造次,有更多人会因为你今天的出手而幸免于难。所以尽管险些出事,可终究瑕不掩瑜。对吧?”
萧君澄微微笑着,求证似的冲彦歌眨了眨眼。
与她对话时,他从不会回避与之对视。和彦歌的相比,他的眼睛可以说是普通。朴实的褐色眼珠,接近土壤和岩层的颜色,却因为有一对轮廓美好,能勾勒笑意的眼眶而多了几分亲切和独特。对上这样一双眼睛,没有人会感到不适,因为众生都立足于大地,并终将亲昵地贴向它。
“很多事单讲过程是行不通的,还得看结果——不愧是我的好妹妹,总的来说,做得不错。”
萧君澄说得温和,嗓音似山泉小溪。彦歌能感觉到,他在试图安抚自己。尽管内容多在劝告,可他的语气,他的神情,分明意更在宽慰。哪怕对方该知道自己不会因为这些事产生悲喜,只是对于彦歌,萧君澄似乎总会更有耐心。
“我明白了。”她说。摊主手脚麻利,谈话间两碗馄饨很快上桌。彦歌把帽子摘下用双手抓住,盯着他,“我不会再吓到他们。”
“嗯,就是这样。”萧君澄轻轻点头,“此外你还要向他们道歉,毕竟是无妄之灾。”
“我该怎么做?”
对方没有直说,同时递给她擦干净的汤勺。
“用你最常用的方法吧。”对上彦歌困惑的眼神,他不禁失笑。碗里升腾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脸,软雾朦胧间只听着他的嗓音轻快起来,“别担心,那一定可以,毕竟‘百巧输一诚’嘛,每次你这么做,连我都没法再生气了。”
杨天远有些急,提着裙子在街上左钻右拱的,泥鳅似的穿梭于人群。她刚回来没多久,头发都还没来得及松散下去,只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彦歌,这才匆匆叫上林昭雅出去寻人。
“其实根本不用去找,刘师父带着她呢,难道还会走丢不成?”杨天远体格娇小,一进人群只要一刻没盯住就会没了影,林昭雅心力交瘁,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况且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呀!”
“我听到隔壁屋的人在说了,说看到刘远师父在牌楼那训人呢,还会是谁?”杨天远着急起来声音尖尖的,远远听着像小鸟叫,“他那么凶,彦小姐肯定是和他顶嘴了!如果被罚了丢进小黑屋怎么办?”
那就这么办呗。林昭雅暗暗想着,她不太喜欢晚上出门,今天忙活了整个白日,正累着。她们和彦歌又不是那么熟,心底顿时有些郁闷。
“那我们去是要干什么?”
“说说情呀,毕竟如果不是她出手,我们可就都完了。”杨天远回头看了她一眼,抓起她的手又往人群里钻。
这下是想走也不好走了,林昭雅只得认命地快几步到她前面,伸着手拨开人群给她开路。
两人在灯火下赶了小半刻,杨天远冷不丁撞上了谁的后背,还没张口就听见头顶传来林昭雅的声音:
“那呢。”她偏过头观察一会,又疑惑道,“他怎么也在?”
“谁?”
“萧君澄。”
“萧公子!”杨天远发出一声惊呼,赶忙从人背后露出头来。
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