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4年6月3日生活记
我自出生起很少吃过饱饭,十九岁那年我实在太饿了,那种蚀骨钻心的,饿感让我难以入眠又羞于启齿。
我比谁都清楚说出来也无济于事,还不如不说。
我姓王,叫勤娃。
从甘肃秦安一路乞讨,年轻姑娘的尊严早就摔的稀碎。
只要有一口吃的,我就能活。
我一路向东,日行千里。
其实一天只能走几里路,因为我太饿了,有着日行千里的疲惫。
我终于在1960年的某一天走到一个叫张堡的地方。
是的, 我和我的母亲从甘肃逃难到了陕西关中。
我的兄弟姐妹,年迈老父也四散而逃。
一个中年男人把我带到了另外一个村里,我和这个村一个精瘦的小伙子喜结连理。
喜的是我终于有了落脚之地,再不用四处漂泊。
我的丈夫那年22岁,是家中长子。
家里有老爷爷,老父亲,老母亲和四个年幼的兄弟。老五穿着开裆裤在柜盖上到处爬,老二大了,十五六的小伙子了。
家中唯一的姑娘,也因为穷早早去人家家里当了童养媳。
那时候苦啊,一家人加上我就两个劳力。
结婚的当天,我穿的是他借来的老姑家儿媳妇的新衣服,人家穿着结完婚,借给我穿了两天,第三天就给人家还了回去。
老二一放学就割猪草干各种活计帮衬家里,我们没日没夜的干,白天在生产一队挣工分,晚上点灯熬油,割银柜,割匣子。
我那个收留我并让我站稳脚跟的丈夫是个木匠。
我们没日没夜的干啊,一家九口人的嘴仍然糊不住。
我每天早上5点起来,拉上架子车,装上我们做的匣子,柜子走30多里路到绛帐街道卖。
娃他爸拉上银柜去大营卖。
卖出去了就是顶高兴的事情了,卖不出去下雪天的侯家坡根本上不去,架子车的绊绳深深的勒进他瘦削的肩膀里,他往前挪一步,就往后滑一步。
他是他自己,也是一家人的骡马。生了三个孩子,我没有坐过月子。
生下大儿子那年月子第四天,雪下了一尺厚,他拉着满满一架子车木匠活准备去大营卖。
第2024年6月4日生活记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部苦难史。
我们在苦难中变得豁达,在豁达里追寻生命的真谛。
到最后才发现生命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活着的人们总是在希望中赋予人生各种各样的意义非凡。
我婆叫谷青爱,今年78岁了。
60年前跟随母亲从河南逃荒到古家寨,落脚的那个家里有个老婆「老奶奶的意思,相当于继奶奶」,那个年代各家各户都缺吃的,就把她许给了比她大7岁的小伙王子贵。
那个年代家家都穷,但他家里更穷啊,兄弟四个。
婆家给了100块钱,她这100块钱给古家寨的老婆婆换了副棺材。
没几年老妈妈得了那个年代妇女常见的倒血病,新鲜的血从身体里汩汩往外冒,淌的太多了,就拿碗接着再喝下去……
结婚第四年老母亲也死了。
爷爷冬天不在农业社挣工分的时候就背着馍搭搭走上几十公里去南山砍扫帚,一斤竹子3分8厘钱。
住在搭的庵子里「用木头支的蓬上塑料布当顶的简易住所」,南山的雪下的到了膝盖,那会热血汉子,一心想着家里的老人,媳妇,四个子女,哪里还能装的下自己?
就这样受尽苦难,携手60载。奶奶说:你爷这辈子是个能成人。
我爷说:最感谢的人是老婆子,把我尽管的好。
爷爷说这句话的时候苍老的脸上泛着柔光,浑浊的眼睛里有光芒万丈。
结婚的时候炕上连被子都没有,衣服也是借来的,但是这风雨一生的真挚感情却是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