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平府嫁女现风云(下)
此日之中,仍有一桩事要谈。
说,宴过一半,听闻邻第娄员外家的夫人产子,娄员外赶忙辞别归家去了,私宴之中,无人注意到那一抹小小的身影穿过了后门,随着马车远去了。
子夜时,娄员外万分焦急的等候在产屋前,却迟迟不闻儿啼之音。
产屋中的几个产婆急的满头大汗,丫鬟们端着一盆盆的血水来回,那床上生产的妇人早已晕死了过去,大伙儿都忙得魂不守舍,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一只“小鼠”悄悄钻进了被褥之中。
待那产妇被灌了几口热茶,复了神智后,又被几个产婆拉着,满屋都缠绕着撕心裂肺的吼叫,直等那产妇努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下将胎体吐了出来,这时,惊天动地的一声嚎叫,伴随着而后的几许哭啼,这孩子终于是呱呱落地了。
这产婆还未歇下一口气,忙着将那沾着血水的胎抱出被褥时,便忽感那手边有一个圆不溜秋的物什,也不像是胎子,吓得她猛地将这物往前一拖,竟拖出个半大的孩子来,她大约七八岁了,从被褥下拖出来后,抹了抹脸颊边上沾染的血迹,天真无比地问:“这回我成男孩了吗?”
此举,惊闻余杭县,那产婆直吓晕了过去,后半夜也未醒来。
太平家的人听闻此事后,亦不信,认为荒谬无比,直到昭澄夫妇亲自来娄府,见到那混身血渍的云姬才信了。这家人去后,娄员外气得在院中隔墙破口大骂。
云姬自是难逃一劫,孙氏怒然将她罚下了祠堂长跪,想来若非兰姐喜事在即,她是难逃家法的。
她跪坐在祖宗牌位前,却也还不思悔改,一会掐腰,一会弓指,脑海里想的仍是南府那出“木兰从军”。
说则,木兰替父从军的传奇在民间家喻户晓,南府的伶人扮上木兰的装束,在台上英姿飒爽,气宇轩昂,云姬初见便看得目不转睛。
那伶人下场后,她便跟着其他小童跑到木兰跟前求学,那“木兰”挨个问:尔等因何爱木兰?
儿童的回答中或有“孝心”“高洁”“威风的铠甲”“高强的武功。”
伶人见人堆里有个小女孩一言不发,便问她“你因何爱木兰?”
云姬在人堆里沉静片刻,说:“或许只有成为木兰那样的女中豪杰,才能伴随在我爹爹身边。”
伶人问:“你爹爹是谁?”
见这小女子傲然地抬起头,说:“满杭州城都在唱着赞颂他的歌谣,我爹爹可是歌谣里的英雄,是杭州的大英雄!”
唱响杭州的大英雄,除了那远赴北疆英勇抗辽的澄世子,更有何人?
伶人大吃一惊,看着眼前这乳臭未干的小女子,问:“难不成你是澄世子的女儿?”
云姬立马说:“是!”
“我才不信!”只听人中有一个大些的男孩儿跳了出来,他朝云姬摆了摆手,轻蔑地说:“歌谣里唱着太平将军携二子赴北疆,从没听说过他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女儿!你是骗人的!”
小童们一听,纷纷嘲笑云姬扯谎,云姬这厢也是个炮仗性子,一听也恼了,立马上前和那人厮打了起来。
说起来,云姬也是心虚的,纵然人人都说她爹是英雄将军。可她自记事以来却从未见过父亲,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在歌谣里,传说里,人们的口口相传里。那就像一个虚幻的倒影,如镜花水月一般,看不见,摸不着。
很快,云姬被那大一点的男孩压在地上,狠狠地揍了几拳,待伶人将那男孩拉开后,那孩子还喋喋地骂道:“呸!连我都打不过,还敢说自己是太平家的人?太平家可没有你这样的无用之人!”
诚然,这男孩的确是太平家最忠实的信徒。
而云姬死死的盯着自己那被打入尘土的尊严,在烟尘之中目送那男孩得意洋洋的背影,她缓慢地坐了起来,冷冷地扑了扑脸上的灰,她朝那劝架的“木兰”惨淡一笑,继而伸出小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盔甲。
听她说:“木兰将军啊,你一定是你爹爹的骄傲吧。”
“木兰”愣了神,抚慰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见那孩子摇摇晃晃地起身,转身找了一把唱戏的红缨枪,朝那“木兰”挥了挥,说:“木兰将军,我也想成为爹爹那样的大英雄,你教教我好不好?”
长夜之中,
唯有烛火相伴。
刷——
在她沉溺于幻梦之际,忽闻墙头掠过一丝风声,她警觉的侧耳倾听,果然是一阵极为隐秘的走动声,那声并非在墙下,而是……墙上!
由此云姬登时回头,果然看见一个墨袍身影,她面容精挑却颇显老态,手持拂尘,顷刻侧卧在窄小的檐上。
见此人凝视自己良久,云姬歪了歪头,惊奇地说:“你是神仙?”
“贫道并非神仙,只是习得一些武艺。”
那人直爽肝肠,说:“你可梦想成为你爹那样独霸一方的王侯?”
经由今日一事,云姬挫了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