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平府嫁女现风云(上)
前言说,赵官家以侯位利诱未果,百官弹劾,言之凿凿:五代十国时,太平家曾为吴越之地的护国侯,如今归宋,太平家理应依旧延续着护国使命,替大宋镇守幽云十六州。
至今,幽云十六州仍被辽人盘踞,所谓守燕郊,无疑等同流放。奈何身为前朝遗臣,昭澄不得不以此表忠心,携二子远赴幽州,一去便是八年。
也不怪当他千里迢迢回到杭州时,那门前扎着双耳髻的小女子抵着把红缨枪,气势汹汹地盘问他:“来者何人!”
澄世子笑问:“你又是何人,在我家门前作甚?”
“这是我家!”那小女子毫不退让,抵着银枪头子逼退这威猛武夫,谁料不到一个回合,便被那人擒下枪头,拦腰举起,那厮更是猖狂大笑,对她说:“无礼小儿快快报上名来,休要顽抗。”
这小女子在他的头顶哇哇乱叫,连声说:“我乃太平侯府的人,岂容尔等放肆!等我爹回来,叫他收拾你!”
“哦?”澄世子惊闻,将她放在了地上,半蹲着凝她的容貌,不时发出“咿”的惊叹。
二人对视半晌,这妮子鼓起嘴“啐”了一口到他脸上。
昭澄又是一惊,这回却是笑了。
他抹了抹饱经风霜的面庞,笑起来时两颊的皱纹深深的凿了下去,深褐色的眼眸里倒映着一个稚嫩不羁的小脸,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这红扑扑的脸蛋儿,惹得这小儿龇牙咧嘴,横眉怒目。
扑闹间,这小儿脖颈下的红云胎记愈发醒目,见到这流霞般的云印,昭澄才恍然大悟,他不由慨然在心里感慨:这是我女儿云姬啊,竟长这么大了。
回想起云姬入府不过一年,他便被帝王州急令召去塞北,今见她成长如斯,不禁长叹光阴如昼晦。
云姬见他身手了得,又随身带着件兵器,便指着他腰间那玄铁青剑问:“你也是来这儿卖兵器的?”
昭澄顺着她的话往下应,她故作神秘地说:“近日县里来了个卖兵器的货郎,他卖的兵器可有趣极了。”
昭澄问:“怎么个有趣法?”
云姬指了指前门,不足百米远的地界,正有一群人围着个兵器摊子,昭澄随即跟她来到了这兵器摊子前。
听城下那货郎举着一把长矛这般说:“我这柄矛是世上最锋利的矛,没有什么是它戳不破的!”
随后,他又立马举起了一张盾,继而夸夸其谈道:“我这张盾,是世上最牢固的盾,任何利器都无法击穿它!”
闻言,围观的人们哄堂大笑,一个青年指着那矛与盾,笑说:“敢问,若是拿你的矛去击你的盾,结果会如何呀?”
昭澄亦笑了,对云姬说:“自相矛盾是春秋先朝的典故。”
可云姬却不理睬众人的嘲弄,她走到摊子前,将这矛举起,又说:“劳烦先生站在我这一边,替我举起那盾。”
货郎照做了,将那盾也挡在小儿的身前,这样一来,便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屏障,而屏障之下却是最锋利的利器。
由时,那云姬探出头来,眨了眨眼,说:“你瞧,人为何要拿自己的矛去刺自己的盾呢?若是这两件兵器一致对外,既有最锋利的进攻,又有最坚固的防守,岂非是最难以击溃的联合了?”
此言一出,围观者众唏嘘不已,昭澄颇为惊奇,问道:“你这小小妮子,为何会琢磨这兵家之事?”
这小儿放下长矛,说:“我爹可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总有一天,我也要像爹爹一样,成为举世闻名的豪杰!”
昭澄听后无比动容,伸手将她牵了过来,附身轻问:“听你这话,你很崇敬你爹?”
云姬点点头,环指四周,傲然地说:“乱世开太平,盛世守太平,便是我家牌匾上的家训!”
“好女子。”昭澄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叹下,眼里泛起久违的涟漪,即便是在大漠孤军对峙的险情,也没有此刻这般想念家。
“我带你回家去吧。”
待昭澄牵着这小儿登临自家宅院的门时,才知院子里一众的奴仆乱了套了。
为首的便是何姨娘房里的胡妈妈,她正劈头盖脸的数落着随行的丫鬟,边斥边急得跺脚:“就在门前玩,一会儿拿茶水的功夫,怎就把二姐儿丢了!”
堂里一行六个丫鬟垂头怜泣,旁的梨花屏风后坐着位耸肩轻咳的瘦弱美妇,只闻屏里传出话来,说:“妈妈你再骂她们都于事无补,不如多派些人去找。太太今晨早早的便去驿站迎主人家去了,若是在这时节丢了孩子,才真是触了大霉头了!”
胡妈妈听后急得要往外跑,一转头,便见那百花廊下立着个高大的戎马武夫,这人身着兽皮夹袄,腰佩玄铁,面容粗糙,束发凌乱,像是哪里来的讨口子。
却见这人手边牵着个小儿,再定睛一看,这不正是晌午走失的二姐儿?
“哎呀!劳烦您把孩子送回来。”胡妈妈忙去接过这小儿,说:“姑娘你可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