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荣
二一再次卧于山茶花树上,三五在石桌子上踮着脚,把手穿过枝丫去戳它的肚子,与兽类不同的奇妙触感,在大片羽毛下又晃荡又紧实的温热。
肥鹤不满地换了一棵树。
“别玩了。”芩姑姑在李千沛的寝室门口看向不着调的军师和没规矩的丫头,“去厨房拿点鱼干给它。”
“好!”三五从桌子上跳下来,飞快跑了出去。
徐一品一直带着笑意,手里打着没有扇面的扇骨,心情不错。
芩姑姑瞥一眼寝室内的人,问:“徐大人怎么还笑得出来?这么大的麻烦想好了怎么处理吗?”
“诶,姑姑这话说的,不应该感到高兴吗?玉龙今日种种做得多好啊。”徐一品脸上露出得意,“也算是这些年没白教她。”
“将军可不认为徐大人教了她什么。”芩姑姑说着,挽起袖子出了小院子,还不忘安排他,“徐大人还是想想接下来那丫头怎么办吧。”
是个麻烦事,而且拖不得了。
徐一品走进李千沛的寝室,沐星公主李弥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怀里抱着寸步不离左右的小坛子。
今日女将军进宫原本是为了欧阳二与双生子丑闻一事的,却不料撞到了皇帝公主之间的事,当时在裕心殿里的李千沛实在不能表现出来,虽然不知事出何因,却能看出李弥的恳求。
另一方面,李千沛原本打算与皇帝公主在平和的氛围中聊起欧薛丑闻,可是当时的氛围实在太诡异,她贸贸然提这件皇帝并不关心的小事当然是不合适的,于是她便大胆地提出了封赏东庐王世袭罔替的建议,这件事看上去与她自己毫无关系。
但是,玉字军即将北上,慰藉与笼络关氏至关重要。
而徐一品更加知道,东庐王的世袭罔替,实则是李千沛为欧阳氏所做的最大谋划,李正与琼瑛,无论是入赘还是婚嫁,起码能保住欧阳氏几代太平……
与这个比起来,欧阳二的丑闻不过是一时的瘙痒。
接下来就是公主被押走,她当然知道两姐弟有问题,所以在稍作拖延之后领了诏书独自离宫,只是连芷荣这样狡猾的人在掐时间的时候也算漏了一件事,便是树上的大鸟。
鹤的速度比马快数倍,加上二一擅长俯冲悬停,又是阴云密布的夜晚,在晗蕊宫重重守卫的眼皮下救走公主如同探囊取物。
然后公主被送回到将军府,李千沛再换了墨雨去东庐王府,连墨雨犯驴的时间都计算进去,她总算在皇城司公事大人的“预料”中出现。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计划,笔走龙蛇的执行,皆是由李千沛一个人完成的,以徐一品现在的心境,当然倍感欣慰。
他扭头再看一眼累到打盹的二一,“你,居功至伟。”转回过脸来,看着失神的公主,他又生出几分怜惜,见她肩上衣服破裂露出夹层的一点雪白棉花,想来是二一抓起她时留下的,娇滴滴的公主为了逃出来,什么都不怕。
“公主。”
她木然地抬起头,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自己的处境。
“我们要马上走,不能在将军府内停留太久,陛下随时可能找来。”
她低头看一眼怀里的骨坛,好像有了这个东西她便什么都不怕了。“我……能去哪呢?”
“公主想去哪呢?”
李弥忽然笑了,感慨道:“父皇和长兄常说,我是帝国的女儿,而现在……帝国竟然没了我的容身处。”
徐一品猜不出姐弟反目的直接原因,也不知道这个原因到底能持续多久,他这一生最见不得姑娘受委屈,更见不得任何人对姑娘动手没轻重,即便是皇帝也不行。
李弥抬起一直湿漉漉的眼眶看着徐一品,问:“我如果去凤池山呢?”
“不行。”徐一品否定了她的想法,却无法给她解释,他认为李千沛关于玉殷杀害欧阳铖的推理具有很大合理性,如果这样,玉殷便有了立场。而他的立场,极有可能就是皇帝本人。
在这样的推测下,公主便不能贸然去往凤池山。
三五拿了一捧鱼干来喂二一,大鸟却在树冠上一动不动,甚至嫌丫头太吵把头压到了翅膀下面。它太累了,要好好睡一觉。
宫中戒严,按照虞进的执行力,此刻怕是帝京的每一扇城门都落了锁,到明日天亮之前是出不了城门的……
“不知道公主之前有没有去过燕舞坊?”
公主眉毛皱了皱,“勾栏瓦舍?”
“呃……是。”徐一品觉得有点尴尬,但是眼下没有比鼎沸的燕舞坊更适合藏人的地方了。况且公主这一年消瘦了许多,非常适合倚风斋,一时间徐一品甚至在脑海中想象出她穿着湖光纱的样子。
啊呸,想什么呢……
“公主。”他坐到李弥对面,尽量温和地问她,“伯衡虽不知道你与陛下此番对峙到底因何而起,可是伯衡想多问一句,你与他之间或有转圜否?”
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