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芩姑姑的敏锐总是令徐一品惊叹不已,还没等他说话,银发姑姑又说:“成薇该回来了,也不能老在山上守着那丫头,小牛鼻子不是回去了吗?”
那丫头是沐星公主,小牛鼻子说的是玉殷。
“姑姑说的是。”徐一品应道,低头看着许久未见的军印,“玉字军解散分到禁军里,原编制最多能回来三万人,剩下的还需从禁军里招募……”
“不用担心,这次,枢密院站在咱们这边。”芩姑姑说。
“哦?是吗?”
“白老怪亲自送来的。”她的眼光在军印匣子上扫一圈。
徐一品哑然,一会“小牛鼻子”一会“白老怪”,也只有在他面前才这样口无遮拦片刻,“白相……年少时倒真的看错他了。”
“将军可能要做傻事,徐大人可要拦住她呀。”姑姑说了这一句转眼便闪身到了小院门外。
徐一品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半张脸都是血的女将军便提着刀冲出了寝室,一边走一边吹哨,他一步上前,“去哪呀?”
她推开他,“闪开。”
以前受不起她一推,现在的他更加难以站稳,向后退出去好几步,腰撞在石桌上才定住,“哎哟。”
李千沛看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往外去了。
“玉龙,玉龙。”徐一品咳嗽几声追了上去,“去董府吗?我跟你一起啊。”
“伯衡身子不爽利就不必了吧。”她步子快,语速更快,“替我照看好阙蓝,我速去速回。”
“玉龙去干嘛呢?杀了董捷彬?”徐一品跟上她的步子。
李千沛咬着牙没有回答,用发带穿过黄鹤刀柄后的铜环,再绕在自己的手腕上,是典型的死战之前的准备。
两人大步流星地到了门口,从城西校场赶来的肖机语与百十来骑兵依然在等着她,墨雨臀部受了刀伤由王老四照看着,替它来的是徐一品的棠梨。
“不行。”徐一品一把拽住自己的爱驹,“玉龙切莫冲动。”
“小鸾……瞎了!”这四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无异于吐刀子,音调不受控制的上扬,几乎是劈头盖脸打在徐一品脸上。“伯衡现在还要说我冲动?”
“可是董泰的人头也送去了首相府邸啊。”
“一条狗的命?”李千沛走近徐一品,半张脸的暗红里有干净分明的眼白和瞳仁,“一条狗命换的回小鸾的眼睛?”
“董捷彬的命换的回?”徐一品却是问。
她一顿,“我说不过你,你拦不住我。肖机语,下马!”
肖机语立即把坐骑让给了她。
“我自去讨要个说法,你速速让成薇回京,津蕤已经归队,现在轮到她了。”她话音一落,刀背抽在战马身后,龙虎般的身躯跟随坐骑踏破烟尘激射出去。
虽不知具体缘由,也不知所去何处,玉字军曾经仅剩的骑兵力量受到李千沛此刻暴涨的战意感染,竟然在太平光景的帝京烧起满腔烈火,呼啸着随着将军奔驰而去,在夜深雾气骤降的北城荡漾为骇人的音浪。
徐一品胸口一痛,几乎站不住,后退几步倒在将军府的台阶上,碰巧王庆雍与琼瑛从府内出来,撞见他此刻狼狈的样子。
望闻问切,单凭一个“望”字,王庆雍便已从徐一品身上看出个大概,拈着胡子说:“你便由着她吧,切莫事事都操心了。”
“哦,王老家主。”他匆忙起身行礼。
王庆雍摆摆手,叹了口气,指了指门口,“里面那个我用了点宁神的药,估计药睡一会,只是……他精力不足,眼睛看不见了是小,人垮了是大。”
“所以,他的眼睛?”
王庆雍摇摇头,抓住琼瑛的手缓步走下台阶,叹息着:“对他与对你一致,恕老朽无能。”
徐一品一震,颤抖着行了个礼,说:“王老家主慢走。”
“李玉龙这口气你得让她发出来,不然你这一屋人全得憋出病来。”老御医说话直接,连带看了一眼站在门槛内的芩姑姑,“正好教训教训那薛氏狗贼!”老神仙举起拐杖在空中挥舞两个来回。
“打死他!”末了,又补充一句。
琼瑛疲惫地笑了,对徐一品点了点头,“ 药方开给了三五姑娘,徐大人可要替将军照顾好阙蓝呀,等玉字军出发的时候……琼瑛再来送你们。”
“嗯。”
这一刻,徐一品感到悲伤极了,那些他以为能把握的瞬间全数从他的指缝中流过,一星半点都由不得他。
当日在孔州东庐王府内第一次试探阙蓝时,他怎会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为这个男倌人感到锥心之痛。
冬雾隆重,严芝翎开着门等候李千沛的到来。
骑兵熟练地铺开阵型包围宅院,别说今日肖机语带了百十来骑,即便只有一二十骑,寻常护院府兵都得吓尿,大裕一骑百金的说法向来不是玩笑。
既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