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接回京。”兰加志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有点羡慕叶笛,即便犯了差点丧命的错误,依然斗志昂扬。
最后那辆马车内传出几声咳嗽,好像在提醒他一切输赢犹未可知。
“鲫鱼,列队,我去车上与他说几句话,然后咱们直接启程回京。”兰加志转向马车队,最后那一辆的左右前后都有两名待命的骑兵。
斯槿习惯性地跟着他,走到一半,兰加志定住脚步,侧着脸说:“斯大人先回车里休息吧,拏云只是与他交代几句。”
记录官愣了愣,心里莫名一紧,他日日跟在兰加志身边,从三伏至三九,他也一点点感到这位钦差身上日益乖戾的气息,明明是客客气气的一句请求,他说出来却令人呼吸一窒。
“嗷……”斯槿愣愣的应一声,兰加志已经钻进了马车里。
车窗被全部封死了,车内一股呕吐物的酸味。
“抱歉。”兰加志坐到一侧的位子,双手抄进暖手套里,突兀的喉结和额骨显得他整个人十分萧索,“也没考虑到大汗之前没坐过船。”
听到“大汗”这个称呼,另一侧的人浑身一抖。
他戴着粗壮的手铐脚镣,铁链不仅钉在了马车的内壁上,还拴着几块石板,难怪这辆车需要四匹马拉。
胡子许久没有修剪已经接近他的胸口,发丝间有好多半截的白发,很难想象这位在仅仅半年多前还是统领六部最大一部——追云部的大汗,白音布和。
“是不是……”他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虚弱还是害怕,竟然给人温和的错觉。“是不是到栖都了?”
兰加志淡淡地笑了笑,点点头。
“大人有什么要跟我讲的吗?”白音布和的语气依然温和,根本不像远走他乡的阶下囚。
“没有。”兰加志叹息一声,“在下只是想在这里坐一会。”
好像只有你与我在此刻才是对等的处境。
白音布和咳嗽几声,饱受晕船折磨的他不愿意在大裕钦差面前失态,强忍着涌到喉咙的恶心。
“你不会有事的。”兰加志垂着头,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马车昏暗的地面,“陛下也不会为难大汗,关于焦蒿生前与大汗之间的往来,大汗也尽可以如实相告。”
白音布和对于这个话题没有兴趣,似乎对生死也没有太大的执念。
“被兄弟赶尽杀绝是什么感受?”好像找到了感兴趣的话题,兰加志转头看着落难的草原之王。
他却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说:“很遗憾没有把追云部带到我希望的位置。”
投靠大裕,成为大裕的属国。
“现在还在想这些?”兰加志有些意外。
“那大人觉得我应该想什么?”白音布和深深呼吸了一口胶着的空气,“想要如何才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起码应该想……如何摆脱牢笼。”
“恐怕是没有这个必要了。”他发出一声感慨,想起被杀死在眼前的阏氏和儿子们,胸口再次泛起一阵恶心,而这一次,他没有忍住,一口吐了出来。
胃里只有一些行军的干粮,吐了个干净。
狭小的车厢内弥漫着酸味,兰加志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