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都
乌长离那日被折磨得太狠,回来一直高热不断,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嘴里还不停地呓语,叶无乡就地找了一个大夫给她看病。
“大夫,怎样?”叶无乡问那老大夫。
老大夫拂了拂白须,“嗯,这个孩子怕是早产,身形比其他小孩小了整整一圈,先天不足,出世以来又冷暖无常,食不果腹,落下病根了。”
叶无乡只听最后一句:“什么病根?”
“寒疾。”
叶无乡看了眼乌长离。
老大夫抚着长须道:“现在起就得用药物调理,否则,活不过十五岁。”
叶无乡垂了垂眸子,“如何调理?”
“药嘛,我稍后给你写在纸上,每日一副,先喝个三年五载看看,”老大夫瞧了眼他的衣物,“看你也是富贵人家,倒也不担心这点银两。日后回到家里,一则不可受冻,二则要多多活动,把身体的底子练起来。”
“知道了,下去写吧。”叶无乡起身送客。
老大夫听他这话,倒不是像是送人,像是安排下人,但又见他形容冷峻,一看就是练家子,只好讪讪地走出去。
乌长离其实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听见大夫的话,心里十分酸楚。
原来还是得死,只不过晚几年。
她没忍住啜泣一声,叶无乡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声音。
“我带你回雍都,那有最好的大夫,不用听这庸医废话。”叶无乡看着她道。
乌长离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低声道:“不用麻烦叶大人,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叶无乡第一次遇见这样顽固的人,当然,以前可能也遇到过,只不过那些人来不及放狠话就被他杀了。
“你娘将你托付给我,我不会让你死。”他道。
乌长离一听眼睛瞬时就湿润了,“你……究竟跟我娘亲什么关系?”
叶无乡停顿了一下,“你娘是我恩人,我会报答她,护你周全。”
乌长离呜呜地哭出来,“真的吗……可是你说你很快会离开……”
叶无乡攥着手里的剑,淡淡道:“我当然会离开,同你娘一样,总有一天会离开。”
乌长离这才睁开眼睛,泪眼汪汪地看向他,眼泪全渗进耳畔的发丝里。
窗外飞来一只灰鸽,落在窗棱上咕咕地叫了两声。
叶无乡走过去取下它身上的信件,展开信纸一观,眼神陡然闪过一丝杀气。
他将信焚毁,走到床边问道:“我必须得走了,你是在这等我回来,还是跟我一起?”
乌长离身体一颤,几乎脱口而出:“我跟你走。”
叶无乡抿了抿嘴:“嗯。”
随即抓起长剑抱她离开。
*
乌长离没想到跟叶无乡赶路是这样辛苦,这一天两夜他们几乎没有下马,即便下马也只是到驿站换一匹活马,日夜兼程,乌长离颠簸得全身酸痛,头疼欲裂,要不是叶无乡给她吃了几粒药丸,恐怕已经一命呜呼。
“吁!”
白马骤然停住,乌长离不可避免地撞在叶无乡坚硬的胸膛上,但她咬牙没发出声音。
叶无乡抱她下马,大步走上台阶,一剑劈开了门锁,大步走进府宅。
乌长离慢慢清醒过来,仰头往周围看:这地方十分冷清,连院子里的树都是枯死的,走廊墙角全是白丝丝的蛛网。
这是什么地方?
她仰头看一眼叶无乡。
二人迈过几个院子,来到一处小楼,叶无乡抱她走上楼去,踢开门,里面只放着一副桌椅,往里望去,大约是一个内室。
这房间虽然简易,但十分干净整洁。
叶无乡走进里屋,弯腰把她放在床上,帮她脱下鞋,揽过锦被盖在她身上,道:“你先住在这。”他看了她一会儿,伸手触碰她的额头,“等会有人来给你看病,到时候再吃饭。”
乌长离睁圆了眼睛盯着他。
叶无乡看着她微微发红的小脸,垂眸道:“我过几天回来。”
乌长离这才点点头,圆眼睛小心翼翼地弯了弯——她在对他笑。
叶无乡看了她几秒,点下头便转身关门走了。
脚步声飞速地远去,一切又归于平静。
乌长离头还发疼,抱着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扭头打量起屋子。
这屋子不大,四面的窗门都被灰纸覆盖,导致屋内十分灰暗,乌长离感到一丝沉闷。
她慢吞吞地坐起来,揭开被子翻身下床,穿好鞋子跑到门边,轻轻拉开门透出一个缝,圆眼睛透过缝隙偷偷地往外看。
阴云之下,远方连绵不断的山脉无限延展,山尖灰色的雪仿佛浮于半空。
乌长离眨了眨眼睛——她没见过这么长的山。
她抱着手、猫着腰走出门去,贴着栏杆往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