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去的背影，季思言有一瞬的晃神。

南湖人都知道，厉之郁信佛，是出了名的迷信。

而她刚好相反，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这辈子唯一一次踏入寺庙，是七年前。

那天厉之郁突然消失了。

而前一晚，她刚拒绝了他的告白。

那是她第三次拒绝他。

那个她想靠近又不能靠近的少年，终于还是走了。

也是在那天，她萌生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仰望——

她去了枫林寺。

一步一虔诚地走到佛祖面前，许下了今生唯一的妄念——

如果还有机会，他还未娶，她便嫁他。

“姑娘？”

季思言回神，忙冲老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匆匆用手机扫了下柱子上的收款码，付了两百块钱后便开着轮椅跟了上去。

从菜市场出来时，刚过中午。

这个点，餐厅是最热闹。

街道两侧的小摊小贩也忙碌了起来。

提着两条黑鱼走在她前面的男人。

那被溅了一声腥的酒红色风衣，已经被他脱下扔垃圾桶了。

内里纯黑的毛衣在冬日的冷阳下泛着矜贵的质感。

衣品不错——季思言莫名其妙地在心里如此评价着。

下一瞬，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折返了回来，绕到季思言身后。

不明所以的季思言按下轮椅驻停建。

一回头就见他双手搭在轮椅的后扶手上。

许是此刻的阳光温暖，男人的目光也难得柔和了几分。

不会灼热到让她想躲，也不会冷得让她不敢靠近——温度都刚刚好。

“干嘛？”

季思言问，语气是这两天来，难得的温软。

阳光穿过他的后脑勺，零散地撒在姑娘的脸上，光影交织处，是久违的灵动。

那一瞬，厉之郁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不该狭隘。

从始至终，关于周如渊，她从未隐瞒，也从未逃避。

更后悔出言伤了她。

两人能走到今天，本就是他一厢情愿求来的。

“人多，我推你。”厉之郁说。

语气也是这两天来，难得的正常。

季思言没拒绝，点头“嗯”了声，脑袋回正，没再说话。

轮椅被推动的那一瞬，两人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笑了。

回到家的时候，林阿姨已经准备好的午饭。

季思言的胃口一向不好，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回了房。

整个下午，她都在网上查资料。

准备着手《左手童话》融资方案，她不擅长融资，也不能去问熟人。

因为这七年，她所有的交际圈都是周如渊筛选过的。

身后的路是周如渊精心为她打造的囚笼。

她以折断双翼的代价才爬了出来，自然是不会再回头了。

那些过去的人和事，她再也不会去想了。

现在的她，每一步都是她能独立负责的人生。

“笃～笃～笃～”

门口传来敲门声，季思言抬头冲门口应了声，“进来吧。”

门被推开来，林阿姨双手端着托盘朝她走了过来。

而后笑着将一碗香气四溢的粥挪放在了她的面前。

“林阿姨。”

季思言指着桌上的粥问：“这是什么粥啊，还挺香的？”

“黑鱼粥。”

林阿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声音也小了很多，“季小姐，这是厉先生亲手给你熬的，刚还嘱咐我说，让我别告诉你。”

季思言有些诧异，指着桌上那碗卖相极好的粥确认，“你说这是厉先生熬的？”

毕竟，他可是一个香葱和香菜都不分的人。

真的很难想象，他还能有什么厨艺。

“昂…”

林阿姨一脸的认真，“鱼片都是厉先生亲手片的，他可是连刺都给你挑干净了的，细心吧。”

“对了。”

林阿姨怕她不信，还特意补充，“黑鱼滑腻，厉先生片鱼的时候，还不小心把手给划伤了呢。”

受伤了？

季思言摘下眼镜，扫了眼电脑桌面的时钟——晚上七点半。

不知不觉，她竟在电脑前呆了五个半小时了。

“厉先生吃了吗？”季思言问。

“吃了。”

“不过。”

林阿姨又说：“厉先生好像真的挺挑食的，晚上就吃了些白粥，桌上的菜一口没动，中午也没怎么吃。”

“中午不是买了两条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