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此心意
不好查了,其他的不论,单说帝京的几家,四大商贾里除了庐陵侯韩氏,其余三氏全都入股抚仙楼,这三家世代行商,虽说如今的情状比不过后来居上的韩氏,但到底是多少年的祖宗家业,就论家底,只怕全帝京的朱门大户也没有几个比得过的。如今的世道虽说轻商,商人子入不得仕途,但能有几人不爱财的?权贵仕宦之家虽瞧不上商道,不愿亲自营商,但奈何只凭朝廷的俸禄和赏赐,再算上家中的家私田产商铺,如何也弥补不了这些世家坐吃山空的巨大漏洞。商贾们希望和官宦家结亲,以换来体面和营商之便,官宦家需要商贾们的银钱资助,一来二去便也就结了亲。不少官宦人家因觉得和商贾结亲掉了读书人的面子,也怕被人弹劾官商勾结,往往以族中旁支儿女结亲,以后多提携一二以作对亲家的补偿也就是了。就这些商贾后面究竟有多少官宦,宁泽也说不好。
更何况,按照高瑗的暗示,这后面有一两家攀上的还是昌王。
窗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宁泽循声去看,只见工部尚书邓齐带着一群匠人快步往自己所在的茶楼里跑,他们已经在抚仙楼废墟上忙活了快一天,官服上都带着泥土渍。其实照理这清理废墟,查探抚仙楼倒塌之因的活不该邓齐这样一个堂堂尚书来查,至多也就派个侍郎员外郎过来看着,邓齐向高楷主动请旨来查,一来是抚仙楼倒塌与他们工部监修不利脱不开干系,不如趁此将功补过,二来是如今工部也再没有比他更擅建筑之事,三来是他自己也实在好奇,这抚仙楼到底为什么会倒塌,实在想弄明白。
门口的禁军知道他们有要事禀报,故直接引他们上了二楼。一行人刚慌慌忙忙地给宁泽见了礼,还未等宁泽让他们起身,邓齐便道:“是地基。”
宁泽知邓齐素爱根匠人们在一处,故说话也和将人们一般,不似寻常官员,总喜欢套一大堆冗长的废话,说半天说不到点子上,而是一针见血,从不赘述。宁泽是军营出来的,自也觉得这般说话更舒服些,只是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三个字,到时候如何写了折子上报给高楷?还是得多问几句,摸个清楚,于是便道:“邓尚书详细说来。”
邓齐道:“我们的匠人已经查过了抚仙楼所有的梁柱,没有任何的损坏,甚至连木质屋舍常见的朽坏也没有,故可以确定抚仙楼的倒塌与梁柱无关。再往下挖,地基却已毁坏大半,且有明显的下沉痕迹,地基附近的土质松软潮湿的很,这种土质上建这样的高楼,工部是不可能批的下来的。”
土质松软潮湿?宁泽疑惑,这与他早上所看的卷宗中记述的大相径庭,问道:“可是我记得工部的案卷里写着,抚仙楼选址处的土并非松软潮湿。”
“没错,”邓齐很确定地说,“并非只有抚仙楼,这一带的土都不该是这样的。我们当时也十分疑惑,遂继续清理挖掘,最后在抚仙楼地基下面发现了一道足有丈余宽的深沟,其中还有水迹,应该是条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