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

人苦着脸，忙不迭地闪躲。

那小将虽精疲力尽，仍是费劲吞咽着唾沫，将背后的大旗紧得结实，扯了嗓子一路喊:“漠北战报！苍狼大捷！大周威武！”

“哎哟我的耳朵，这声音大的，够劲儿！”

“还甭说，苍狼军就是有血性，一逮一个准，往后我们家人要参军，我就让他往苍狼去，还愁没胜仗打？”

“自打太子爷回京，我军中的亲戚说苍狼军都按着不给动，莫非陛下好心肠，又肯放太子爷回来庇佑大家了？不行，我得问问我亲戚去！你们别不信，我发小就在苍狼军给人喂马草哩！”

“胜了，老婆子，你听到了，咱们这是又胜了！”

“听到了，听到了！孙孙的假不就正好赶上了！我要给我乖孙置办衣裳酒食去，可算是能回来一趟了！”

……

风沙扬过一回，马儿已载着人跑远。

紧接着，便有相似着装的小将士一波接一波的肩扛狼旗口喊战讯追随而去。

周遭人含了泪，笑着跟人谈闲时嘴角都要咧到天边。

傅嘉笙一行人站在平郡王府门口，不时便有男女老少涌到跟前来说话。

“打胜仗咯，世子开心否？小老儿倒是很欢喜啊，今日能多用两碗饭咯。”

“世子，今年平京的徭役赋税咱们不敢说，您回头问问平王他老人家，平王府的供奉是不是又要减免了啊？”

“漠北大喜，平京大喜，平王府什么时候大喜呀……哎呀你们别拦着我，难道你们不想知道世子什么时候大婚么……话说回来，世子跟前这两位小郎君也别有风姿呀……”

“世子世子，平王府前那两棵树上的枣儿可以吃了吗？”

……

傅嘉笙与他们一同笑着，有的话方便答她便答了，有的话实在不知如何回应，她便在女郎们的取笑声里红着脸应付过去。

又听见人群里传来一与众不同的好吃小童的声音，傅嘉笙哭笑不得，看了一圈，遍寻不到他踪迹，忙命人铺了地毯取了箩筐来，摇了树上的枣子分与诸人。

燕行主动领了这差事，站在人堆里分枣子分得正欢快。

“上元夜，太子重光被废，漠北苍狼军群龙无首。人皆以为绥靖边地是定局，不料还有此意外之喜。”秦宋护卫在嘉笙身侧，说起军政之事来倒没有先前那般沉默，“我奉婶母归宁之前，上京的大人们已向陛下递了半年多的折子，就是要撤去苍狼建制，稳固和亲一事。”

几人单独相处时，秦宋并未称呼嘉笙与燕行为舅父，亦不自称侄儿，倒像是不肯攀这门隔房的亲似的。

傅嘉笙亦未强人所难。上一世他便没叫过她姨母，倘若这一世反倒叫起舅父来，她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秦宋看着那随风飞舞的大旗，攥了攥拳头，“邬郓定，漠北安，苍狼为大周守住了北方国境那道绵长的大门。还不知这是一番怎样的大捷，世子以为，会比过年前那一场吗？”

傅嘉笙亦有些激动。无论前世今生，邬郓都是致使平京十四州不得安宁的一大祸首。多年战乱不休，上京的陛下派了无数名将前往漠北，也不过打了又停，停了又打。

年前苍狼军在漠北战场的最后一仗可谓一雪前耻，奉命北上视察边军的太子重光练兵三载，挥师反攻，一月内连破邬郓十二城，邬郓王世子率众投降。小年夜里，大军直接就休整在邬郓王庭，一举夺回本属于大周的云京十二州。

大胜的消息从云京快马加鞭传至平京，又从平京一路层层通报至上京，大周的老老少少们高兴呀，自打老祖宗周平帝丢了他父皇周始帝留下的漠北长廊，大周同邬郓一族足足打了七十六年的仗。

“平京每出生一个孩童，便抵得漠北疆场之上逝去的三五英魂。”傅嘉笙也不知该如何回应秦宋，“这一仗能结束七十六年的苦难吗？”

她实则未抱太大希望，“七十六年有多久？”

秦宋张了张嘴，才兴起的满腔豪情对上大捷之后太子被废的事实，他只能遗憾道：“是啊，隔的太久了。”

无休无止的战事里，漠北的大周驻军名号从宣威改至安民，最后只剩一支苍狼。叛军流民与漠北各族结盟联姻，国名从隶属大周的地名婺云改成了漠北那边的乌云，最终演化成漠北部族使用的邬郓。

从一开始的轻蔑，到暴躁，到盛怒，到极端的仇恨，到本能的看不顺眼，到新生的大周刚会说话的小儿都知道好儿郎长大了要参军远赴漠北替咱们大周收复失地。七十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的东西。

燕行扔过来两颗大枣，自己也咬一口，“那嚷嚷着要吃枣儿的小童擦干净的，说谢过主家款待。不是打了胜仗，二位怎是灰心丧气口吻？”

傅嘉笙与他相处这一会儿，没大看出来这人是否真藏有坏心，就平常道：“在大家都以为这场仗会打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直教沧海变桑田，并且就这么一直耗下去的时候，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