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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二,是爹带程佑回来的第二天。
春天的雨水送肥忙,这是刘树丫这一年记得最清楚的日子,清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久违的梦见了娘。
自娘去世后,她已有大半年没梦见她了。
梦里天上的白鹭排成行,河边桃花花开正艳,清澈见底的河水里有不断游动的肥美鱼儿,梦里的光是温润的,四周水汽氤氲,连摇晃的水波都倒映着桃花的颜色,娘就在河边梳头,朝着她温柔的笑着,可惜还不等她扑到娘怀里,爹就把她喊醒了。
“丫头,程少爷发烧了,我去叫个大夫来,你去他房里守着,有什么吩咐只管听话。”
刘武急急嘱咐着,拿过一旁的衣服给刘树丫套上,抓着她的胳膊往“东家少爷”房里送。
“嘎吱——”一声。
门开了,刘树丫被推了进去。
“爹?”揉着眼睛,刘树丫用惺忪的睡眼,目送刘武脚步匆匆,踏着清晨的露水离开了家。
她昨晚睡的晚,人还沉浸在梦里,脚上动着,脑子没醒,以为爹娘都是梦,这蒙蒙亮的早晨,跟梦里也差不多,于是在房间里发了会儿呆,迷糊间摸着床榻,倒头睡了上去,觉着挤人,胳膊肘用力搡了搡,听得“咚”一声,不知什么撞了墙,烦躁的踢了踢腿,房间内安静了足足六秒,刘树丫才察觉到床上还有个人,惊醒过来!
“呀!”刘树丫一惊一乍跳下床。
脑子过了一遍今早的事情,刘树丫小脸一皱连忙伸手将自己睡过的地方拍了拍,又将被自己一胳膊肘怼墙面的少年往外扯了扯,少年被她翻过面,刘树丫先是惊道:“真俊!”再一看对方紧闭双眼额头微红似乎撞到的样子,想想自己方才又是搡又是踢,心中歉意无以复加。
“对不住,对不住!”刘树丫连声道歉,见这少年没反应,想起爹说的生病发烧,便伸手往少年头上探了探。
“好烫!”发烧可是个大事情,娘当初也总烧着,烧久了,身上就没力气,喘不过气走不得路,冷热里煎熬。
刘树丫再无睡意了,见少年不自觉打着寒噤,便掖了掖他的被子,先去厨房大缸里舀水烧热水,然后去翻腾屋子里剩下的一点子药酒。
水烧好了,天色也亮了许多。
公鸡喔喔打鸣,刘树丫提着水桶坐到少年身边,用热水给他擦了擦脸,想了想,又掀开被子,擦了擦他的手,擦着擦着,用了用力,刘树丫将自己的手和少年的手摆在一起,为对方的肤色惊叹不已。
还有这样的手!
她的手粗糙发肿,这人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匀称,可比她的好看多了!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手。
“城里的少爷都这样吗?”刘树丫嘀咕,“我还没去过城里呢……”
爹说让她听这少爷的吩咐,可这少爷都说不出话了,哪能吩咐她呢?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期盼爹早点回来,可水换过几轮,也不知怎的,刘武还没回,床上人倒是越发难受了,先是冷,这会儿热,直踢被子,似乎有些抽搐,咬紧下唇,汗水直往枕头上淌,衣领也散开了,露出玉白色的肌肤,刘树丫瞪大眼睛多看了两眼,猛然一惊朝着四周看了看,明明四下无人,却有种做了坏事的感觉,于是胆战心惊地低了头。
一时脸上发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脚边的药酒坛子还在,刘树丫是拿出来预备着等爹回来用的,当初娘发烧就用过这个,能舒服不少,可刘武一直没回来……
她看着少年一脸难受,于心不忍,想早些让他松快些。
也就迟疑了两秒,刘树丫就想好了,害臊什么的,哪儿有身体康健重要。她倒出药酒在手上拍了拍,将手伸进被子里,先是顺着少年的脖颈擦了擦,然后顺着手心,腿,最后捉住少年的脚,往他脚心重重搓了搓。
朱承祐头疼欲裂的醒来那一刻,便是刘树丫往他脚心搓药酒的时候。
女孩的手劲极大,平日里也没人告诉她,于是那脚心使劲的一按,直接将他疼醒了。
“疼……”朱承祐疼的额头青筋直跳,话出口,却是虚弱而小声的。
刘树丫听见他说话了,惊喜的凑过去,“呀,你醒啦!你好点没有,我给你擦药酒呢!”
天已大亮了,刺眼的眼光自窗户透进来,静静流淌在简陋的房间里,窗外树影的间隙似乎将打进屋内的光柱切割成两半,照耀在刘树丫脸上,正好将她上下半张脸分开,使人在略昏暗的床沿,也一眼就能看清她那和刘武一样英武的眉毛,还有继承自苗金花的秀美轮廓。
有点滑稽,但下一秒凑近的明媚笑容,似乎将这昏暗的一处也点亮了几分。
这是一个潦草,质朴又纯真的笑容。
女孩的眼睛圆而亮,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底,什么情绪都在脸上,毫不遮掩。
朱承祐没有说话,眼神虚浮地打量着她,不用刘树丫解释已明白她在做什么,他浑身发热,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