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公十一年(5)
【郑庄公的解决方式确实有点让人难以预料,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他搞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迷信活动,诅咒。那会儿的诅咒和我们印象中的扎小人啊,收集头发做法啊其实有一点点区别,区别在于通过祭神来诅人,而不是自己上手。】
【关于诅咒这个问题又涉及到历史学的另一大难题方向,思想史。尤其先秦思想混杂许多神鬼迷信成分,祭祀是他们重要的生活方式。比如一年国家光大祭就有四个,春夏秋冬都要祭。然后出征要祭,防守要祭,结婚还是要祭等等。】
【只不过不同于我们今天可能有什么佛祖啊,耶稣啊,真主啊不同的信仰,当时的崇拜是天神和鬼神的二元一体。其中天是至上神,会传达天命,但是能否匹配天命靠的是人君的德行;而鬼神,其实是由人而来,核心是祖先神。】
【说先秦信仰还会提到什么上古人神杂糅,重黎绝地天通,从此与神沟通的渠道被垄断,只有巫才掌握这样的能力。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国语·楚语》观射父论绝地天通那节。其实这就展示了如何从传说看出历史,体现的是巫的专职化。】
“君王无道而遭天命惩罚之事尤多,然听此人言语,怎么好似完全不将上天放在眼中。”公子突虽然到来不久,但在旁观一阵后也已经了解了目前的情况,冷不丁地开口。
息姑在对公子翚泄过愤,又质问过确认鲁侯允未至之后,不知是否想通了什么,情绪倒是平和了不少。
他见无人应和公子突的话,好心答道:“我等死后本应于幽冥重享生前荣华,你看现在可是如此?既然一贯的认识都未必正确,天命又是否真的存在?何况……”息姑又微微停顿,“鲁侯息姑便是德行有亏,恐怕也无法与郑公相比。”
“若当真有天命,我二人何故同归于此?”
寤生冷笑:“我宁愿德行有亏,也不想被人背叛,死于非命。”他瞥了武姜一眼,“且除了姜氏,谁人配说我德行有亏!”
武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但没反驳什么。她和寤生相看两厌没错,可她也不乐意息姑借贬低她的儿子来抬高自己——何况她同样看不上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以夫人之礼下葬的息姑。
【总之就是诅咒是一个当时的常见行为,但并不是一种私人行为。郑庄公搞的这场诅咒当然也不是,他甚至光明正大地让自己手下的军队去准备祭品。通常需要猪、狗和鸡三种,完全不同于一般文献中记载祭神的太牢或者少牢。】
【他举办了盛大的祭神仪式,目的只有一个,诅咒那个射杀了颍考叔的人。】
【这是一种很聪明的做法。虽然我们会觉得太不靠谱,但那个时代的人当然不会怀疑诅咒的效果。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么有诚意的诅咒,一定会让凶手不得好死,自然不会对郑庄公不去继续追查凶手有所异议。】
【而对知情者而言,诅咒已经举行,凶手势必不会有好下场,同样没有必要再特意指出。至于万一他活得好好的,诅咒没有应验,只能证明射杀颍考叔这件事并不能掩盖他其他方面的德行,所以上天免去了他的惩罚。】
武姜的语调上扬,透出几许兴味:“你便不怕真把公孙阏咒死了?”
不过还没待寤生开口,小疯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郑庄公,怎么说呢,要说他完全不信神明、不信诅咒,其实是不太可能的。不过考虑到之前和武姜那个“不及黄泉毋相见”他都找办法规避了——即使没有颍考叔也会有颍考伯提出方法的,他应该也不是那种特别死板的人。】
【所以他举行的这场诅咒仪式,一是为了堵悠悠众口,体现了他确实对子都有所偏爱;然而另一方面,有偏爱,但不多,如果真把子都咒死了,可能也就咒死了。美男子千千万,死了这一个还有后来人,没有谁独一无二到无可替代。】
【不过话说回来,子都好像真的是特别美的美男子,不但《诗经》赞美他,连孟子都说过“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这说的多过分啊,不知道子都有多美说明你没长眼睛。人身攻击实锤。】
【美貌终究还是稀缺资源,不管郑庄公和子都到底是不是有一腿,我个人认为,这种程度的美男子受到优待还是正常的,即使没有一腿袒护一下也很正常。那可是一个古代君主诶!你们对他有什么妄想,那会儿又没有法律。】
【何况最后诅咒这种解决方式,也不能算是完全袒护吧,只是保全了子都的名声。虽然这件事情最后还是传出去了,结果两个人的名声都没保住,惨,太惨了。不过活该,毕竟颍考叔才是最惨的,什么无辜躺枪啊。】
【别说他先抢车也活该,他这个行为类比今天大概是,领物资要求按年龄从大到小排队,结果他去前排插了个队。有错,但无论如何罪不至死。】
【不过说到这里,我要提供一个猜想,没有证据的哈。颍考叔和子都之间,无疑子都的地位更高,因为他是公族,和国君有很近的血缘。而颍考叔与他争车,说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