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暗卫收钱办事，其实并非十分清楚眼前这位相貌俊美的男子究竟是何身份，四下交换了个异样的眼神，有暗卫道：“公子，你冷静点，我们都听你的。”

柳青穆挑眉，“很好，那退后。”

最前方的暗卫急忙应是，他推搡着后面人群，勉力后退着。一直退到楼梯之下，才止住脚步。

“行了嘛，公子？”

柳青穆眼眸垂着看底下，没说话。

因为郭淮，眼下的对峙忽然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魏禾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不妥。

不对......非常不对。

她在电光火石间，想清楚了一件事情。也几乎是在同时，心中涌起无尽的惊惧和恐慌。

郭淮如今已经名声败裂，就是侥幸逃脱了也只会面对官府追捕，他自知不再能东山再起，没了情人没了权势。

如今面对胁迫，他会做什么......

魏禾猝然抬眸，果然见郭淮唇边勾起一抹惨白的笑。魏禾心中暗叫糟糕，下意识伸手阻止，却还是迟了一步。

郭淮竟毫无预兆地往柳青穆手中铁扇扑去，喉颈直直地撞向扇叶！

柳青穆躲闪不及，就这样看着郭淮在自己手中被铁扇割断了喉管。

霎时间，鲜血奔涌而出。

所有人都沉寂了，但此时，最该沉默的人却在嘶哑地狂笑着。

郭淮的笑都不能被称作笑了，只能算是从喉腔里生拉硬挤出来的抽气声，听得人极为不舒服。他嘴角扯着，喉咙间淌下的血液一直流，直到浸湿了衣角下摆，滴落在木梯上。

柳青穆指尖蹭了点血渍。他皱了皱眉头，没再说什么，冷着脸松开了手。

奄奄一息的血人就这样顺着阶梯滚落下去。

暗卫们这才从无边的怔忡中回过神来，簇拥着上前，却谁都不敢乱动郭淮，只能你一言我一语呢喃道：

“郭......郭大人？你没事吧？”

本来就死伤无数，如今连雇主都倒下了，有人忍不住问：“郭大人，我们......我们还要继续打吗？”

更有甚者直言，“郭淮您可千万别断气，您只付了我们五十两白银的定金，还有五十两没给，可千万别死啊！”

......

郭淮被割伤喉咙，又从楼梯间滚下，本就剩下一口气，实在算不上“没事”。

他眨了眨唯一能动的眼睛，觉得自己死前还要遭受如此折磨实在是荒唐。

几百张嘴巴围着他说话，为了那点银子连死前这么一点时间都不愿放过他。郭淮真的很生气，觉得此事若是被同僚知晓，不知又要引来多少耻笑。

可在微弱到近乎消散的意识里，他却忽然记起来，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万人之上的都察院御史郭淮了。倘若没有利益牵扯，甚至不会有一位昔日伙伴会在他郭淮涉讼时，为他说一句话。

郭淮在濒死之时，拼尽全力思考着，混沌之中他陡然发觉......当真是，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他又忽然想到，曾经也有一位女子深爱着自己，全心全意待自己好，甚至在临死前都没有暴露自己一分不是。只是可惜她太过没用，暴露了太多......

没用的人，只配给自己当舆论之下的挡箭牌。

既然她爱他，那就用她的死发挥最后一点效用。

终其一生，他郭淮在少年时期拼尽全力赶科举，登高台，做县衙，一路当上京官，昔日是何等风光无限。可如今，钱没了，昔日的情人没了，声名也被人损毁。甚至死的模样，还如此的荒谬可笑。

他鸟尽弓藏，自私自利，这一辈子为的不过是权势名利。可如今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郭淮想的不多，毕竟他也没什么人可以想的。如今也很累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可众人絮絮聒聒，就像夏夜不死的蝉。有人扑上来，问郭淮余下的钱在谁手上，他们过后去拿。见郭淮始终不说话，又使劲拍打着他的脸。

“郭大人，我知道你快死了，可你也可怜可怜我们吧。要不是因为钱，谁愿意帮你当这出生入死的侍卫！”

“我家里六旬阿娘还等着看病吃药，老子本就是来卖命的，你一死了之，我—他妈找谁拿钱去！”

“郭淮！”

郭淮......郭淮......

有好多人唤他，好像要生生把他掰成两瓣，从地府里拖出来似的。郭淮被唤得微微睁开眼，看着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无力地勾了勾唇角。

他讽刺道：“你们拿不到钱的——我的钱，除了我自己......谁也不知道。”

众人怔愣，而后，是掩盖不住的暴怒。

“钱到底在哪里！郭淮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你这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