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都察院的马车停在杨宅门前,外表看上去十分粗朴。
然而等走进去,却会发现内里奢华无比,近乎靡丽。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金丝勾线绒毛毯,毯子上方用冰鉴盛了冰块用以降温。
马车跑起来带来的风定然会让冰块更快地融化,在车厢里放冰块,怕是只有天子能享受的待遇。
此时正是日中,马夫靠坐在车舆边上,打了半个时辰的瞌睡,忽然一抬眼,就见自家御史大人从魏府门口快步走了出来。
马夫当即吓了一跳,忙从车舆上跳下。
“郭大......”
还没说完,就见郭淮忽然在杨府前的门坎上打了个趔趄。
幸亏侍卫田十七眼疾手快,扶住了郭淮的手臂,才没让自家御史大人在杨府门口摔个狗吃屎。
马夫:“.......御史大人,您没事吧?”
郭淮甩开田十七的手,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那歪歪斜斜的门槛,“要你多事,赶好你的马车!”
那马夫噤了声,掀开车帘,让郭淮进了车舆。
“走!”
“......御史大人,我们要回御史府还是衙门?”
“废物!去春满楼。”
“废物”马夫怔了怔,还是道:“是。”
——
春满楼西北角院。
门童见马车上下来郭淮,早已见怪不怪,笑脸迎人地问候官老爷。
谁知郭淮今日心情欠佳,走进角门时往直直往他胳膊肘撞去。门童踉跄一步,险些摔倒。
田十七在郭淮后面跟着,伸手扶了扶他,“实在抱歉,大人没看清路。”
“是小人眼拙。”
等郭淮走远了,门童总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颤巍巍地朝赶车的马夫打听,“郭大人今日碰见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谁知道,去了杨宅一趟就成这样了,跟吃了火药桶似的。”马夫随口应道。
说起来,他也并不是专门为御史大人赶马车的。
前一任马夫回家服丧,旁人都说他机灵能干,会来事,这才被调派来在御史大人身边鞍前马后。
谁知这份差事苦得紧,月俸不见涨,气倒是越受越多。
如今郭淮来春满楼消遣,竟还不走正门,逼得他在羊肠小道里赶了半天的马车,还得怨怪他技术不当。
马夫真是想仰天长啸三百回,忍不住问那门童:“你不奇怪吗?堂堂都察院御史来花楼竟要走后院角门,真是离谱了。”
那门童没回答,却上下扫了眼马夫,挑眉道:“你是新来的吧。”
马夫愣了愣,点头。
“那就难怪了,”门童道,“你不知道吧,郭大人可是经常来我们春满楼,是这儿的常客。至于他为什么走后院门,我想是因为御史大人不想让洛阳百姓觉得他流连花街,品行不端吧。”
马夫可不觉得郭淮是这种会在乎外界名声的人,撇了撇嘴,却也没说话。
门童又道:“但大人也是个痴情人,心里只有我们徐娘一个呢。”
马夫眼睛倏地瞪大,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
“谁?”
“徐娘啊,我们春满楼的老妈子,”门童见马夫这般模样,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看我们徐娘长得不怎么样,但她人可好了,从不拖欠我们月钱。她和郭御史啊,也是一对苦命鸳鸯。”
门童说着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我听说啊,二十几年前,郭御史没考上功名,还是洛阳县中的一个穷酸儒生,连饭都吃不饱,徐娘呢,那时候家中做生意还挣了点钱。她性子烈,家里人也没有给她安排亲事。后来两人在一起,事情被徐娘家里人发现了,一看郭御史穷得叮当响,当即就要棒打鸳鸯。”
说到这,门童忽然停了下来,默默思索。
马夫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门童叹息一声,“等郭御史考上了进士,徐娘家道中落,被迫入了风尘,二人再次相见,便是在花街柳市中了。”
马夫沉默许久。
他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般震碎三观的话。
御史大人和徐娘有私情?可徐娘不是魏家那起案件的报案人么?真是奇怪。
马夫脑子忽然有灵光闪过,隐隐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
难怪......难怪御史大人对魏家这起案件这么上心,原来是在为心上人出气呢!
—
徐娘的房间设在春满楼后罩房西北角,郭淮费尽心思从侧巷进入春满楼后院,不只为了躲避洛阳百姓的视线,更直接的原因,其实也是绕近罢了。
只是新来的马夫不识路,赶马车还颠簸,郭淮这次绕近路,反倒还花费了更多时间,天地人都和他对着干,他心焦不已,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