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盗墓记(七)
天恩,或者说天来不在家。在家的是他的爹。
我小说中的天恩有一个爹,而且家里只有父子俩在一起生活。这个离群索居住在大山极深之处的人家,也只有父子俩在一起生活。
天恩或者天来的爹很有些年龄了,或者八十岁,或者九十岁,你就是说他一百岁,也会有人相信。他整个人就是一段干瘪了的木柴,头上的几根白发则是冬日败衰了的草。我们走来时,他正在院子里劈木柴,手里挥着一柄锋利的斧子。我惊奇,如此高龄的老人了,竟然还这么有力气,我看见很大很硬的一块木头,一会儿就让他的斧头变成了一堆木柴。他的旁边已经码了很多这样的木柴。我知道,烧煮食物和取暖,就是靠这些木柴的。
老人看见我们,停下了斧子,并且认出了北方四爷,很热情地同他打招呼道:“来啦?”
我的同伴说:“又来啦。”
“屋里坐。喝茶,刚烧开的水。”老人耳不聋,眼不花,声音清楚。而且一如蒙山人那样热情好客。这一点倒契合了我小说中天恩爹的形象,尽管他是个土匪种。只是我在心里想,如果北方四爷的预感真得能变成现实,当这位老人知道他和他的儿子都将在不久的日子里,为那罐子金子而丧命时,他还会对我们这么热情吗?
当然,世上是没有如果这一说的。再说,这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便没有了惭愧或罪恶的意思,也同老人打了个招呼。
我们没有接受邀请去屋里喝茶。我的伴儿有点迫不及待,说:“天来呢?怎么不在?”
老人道:“放羊去了。”老人说着向山里一呶下巴。
我和北方四爷沿着老人下巴所指的方向朝山里望去,目光越过重重山岗和丛丛树木,果然见不远处的山岗上有一群黑色的羊在埋头吃草。羊群之中有一个汉子在走动,想必就是天来了。北方四爷对我一罢脑袋,说了个“走“字。我们便离开小石屋,沿着小路攀援而上,向那羊群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那山坡上,见到了那个所谓的天恩。
天恩,或者说天来有五十来岁,是个虎壮壮的山里汉子,他的年龄和形象,也契合了我小说中的天恩。不过,我小说中的天恩应该是个懒汉,平时游手好闲,天天扛着老杨拐子给他的土枪打野味。这个天来看上去却朴实而憨厚,也很勤劳,他手里握着的更不是土枪,而是除了一条鞭杆子之外,还有一把斧子。他正一边放着羊,一边在砍柴,他的旁边已砍有很大的一堆木柴。望着这汉子,我并没有再提什么质疑,我懒得再同那个疯子费唇舌了。我只是冷了眼,看他怎么表演,然后等着他一无所获地快点滚回齐齐哈尔。
他走到了天恩或者天来身边,与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向我做介绍道:“这就是天来。”他倒是聪明,没有称乎他天恩。
我向汉子点了点头,
他接着又把我介绍给汉子道:“他叫彭兴凯,是个大作家。他发表了好多好多的小说,出版了好多好多的书。”
天恩或者天来显然不知道作家是什么物事,只是憨憨地望着我,含混地发出几声唔。
北方四爷似乎已经看出这样的介绍起不到什么作用,欲对汉子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放足目光向远处望了一眼,对我摆了一下头道:“走。”
我们告别那汉子,取原路而回。一边走着,我一边说:“咦,你不是来寻宝的吗?怎么走啊?“
“时机还未到,不能操之过急,一切得等机缘成熟才行。”他信心满满地说。
我说:“还有什么机缘没有成熟啊?”
他站下来,盯着我道:“你小说中的另外几个人物还没有登场呢!就像唱戏,得所有人物登场后才能结束呢!”
我想起来了,在我的小说中,的确还有两个人物没有露面。这两个人物,一个是老杨拐子,一个就是那位叫秋子的女人!所谓机缘成熟,就是要像小说中一样,在现实中都要把他们找到才成。不仅都要找到,还要像我小说中的故事一样,在现实中重新演示一遍才行。
我说:“你一周才找到天恩,何时才能找到老杨拐子与秋子啊?再说,他们都是我虚构的,根本就没有这两个人呀?”
他将手有力地一挥说:“闹!找他们两人,我早心中有数、成竹在胸了了!”
我说:“怎么?你找到他们了?”
他神秘地眨眨眼道:“告诉你彭兄,老杨拐子就是我北方四爷呢。”
我不明白地将眉头皱了起来。
他并不理会我的怀疑,举了举手里的拐杖,又拍了拍他的腿道:“你瞧,我是不是个拐子呀?”
我说:“可你怎么能同老杨拐子相提并论呢?”
他张张嘴想对我解释,我却被自己刚才的认真感到了可笑。所发生的一切,本来就是一个疯子的臆想所为,我有必要和他较真吗?我大笑了起来道:“就算你是老杨拐子,那么秋子在哪里呢?”他显得胸有成竹,但并没有急于回答我,说:“彭兄,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