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灯

，身体在逐渐与它们融合，明明身体因将要回归而欢愉到不觉发抖，她的思想却极度抗拒。

绝对不能被吞噬。

她咬着牙，手撑在地上，想要努力站起来，然而手怎么样也使不上力。

她想起来什么。

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那只掐在她脖子上的手！

此时此刻，恰如此时此刻，她濒临死亡，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被一点点蚕食殆尽。

她张张嘴，只溢出了支离破碎的音节，与即便出口也是徒劳的呼救，她想到了许多，不知何时会回来的摩拉克斯大人，透过窗户看到的灿烂的阳光，她拾到的藏起来的贝壳，笨拙学着放在火上炙烤的鱼……是她用眼睛用耳朵用心感受到的这个真实的世界，最后她想起了，无数个夜晚，她坐在木筏上，仰头望到的无垠的天空，和低头就能够碰到的，摇晃着的深蓝色的大海，吞没了她的父母的，危险却美丽的大海。

还想再看看海，还要看看明天的天空，还想等到摩拉克斯大人回来，还想…还想活着……

我不想死……

我想活着……

【那么，就把你交给我。】

瑟瑟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天，她被石头拖入深海，这一次没有摩拉克斯大人，而那道声音重新响起。

【接纳我，拥抱我。】

“你是谁？”明明是在深海，她却有了开口说话的能力，她看着自唇边溢出的气泡，一时分不清她究竟是活着还是死去，穿越大海投射下来的细碎天光也显得不是那么真实，身边越过她自在游离的鱼群失去了往日的灵动，不再摆动尾鳍，只顾僵硬地往前行进，海草的影子被无限拉长，飘飘摇摇，有如鬼影。

是和她一同全部死去了吗，这片大海。

“你想活下去。”那道声音置若罔闻，自海底涌上来的黑泥分解成如触手一般的缠住了她的身体，那道声音更加清晰了，瑟瑟喃喃道，“我想……活下去。”

不需要再说什么，她竭尽全力抬起手，握住了它伸出来的“手”。

原本悄无声息蔓延的黑泥在那一瞬间爆发式地扩张，将瑟瑟吞没，她的记忆到此为止，而后就是……

“瑟瑟，你怎么了？”

她猛然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而对面的男人一惊，“你是感受到了什么？”

那男人生得奇异，紫发紫瞳，长相刚硬，最令人瞩目的是他背后在常人之外另生出的一对手臂，瑟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本就不甚清醒的意识被这副身体所携带的记忆冲得更为散乱，半晌之后她才慢吞吞道，“无事。”

她站起身，原先坐着的石凳旁是一盏灯，是做工相当精致的样式，灯笼中心亮起的不是寻常的烛火，而是一点微弱却不灭的明光，是她不曾被深渊污染的神识，照亮了这一方小小天地。

她拾起那盏灯，思绪逐渐明晰，男人静坐在一旁，看着她持起明灯，虽然心中疑惑，也没有打扰她，时间在这里是最不珍稀的东西，他耐心等待瑟瑟再次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瑟瑟才缓缓道，“无事，浮舍大哥，我只是……”

只是在疑惑，在死亡之后，她怎么能多出来另一段记忆呢？

瑟瑟看向这盏灯，这盏在漫长无尽的时光中，无声无息陪伴她的灯，是金鹏赠与她，最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