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断交
“小老头,我以后每年只能来这里看你了,这酒,没有你陪我喝,都没味了。”将酒一饮而尽后,毛雾站起身,沿着羊肠小道回家,因为下雨,原本二十分钟的回家路变得泥泞,硬是让毛雾走了多了一半的时间。
说来奇怪,这雨下了两三天,仿佛上天也在为小老头的死惋惜,毛雾仰头,任由雨水冲刷,雨下的太大了,她心里也是。胡乱抹了一把,已经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了,真烦,最讨厌分别,这下还是永远不见。
是夜,毛雾的小屋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竟然不及雨夜的电闪雷鸣。“今天送走了小老头,那么大的人,最后变成了小小的盒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哭不出来,可能是因为我替小老头感觉到释然,没有了儿子儿媳的压迫,没有了孙女当累赘,整天要卖命的给孙女挣学费,挣口粮,落了一身病,连稍微凉的水都受不住。这下好了,可以在天上和我奶奶永远快乐的在一起了。”毛雾咬着笔,想继续下文,可无奈,今天就是什么也写不出来,她只能作罢,简单的洗漱过后,关灯躺在床上。
回想着毛东营昨天的话,也只能这样了,不然自己一个人在这小小村庄里,没有生活来源,迟早饿死,要不就是被毛东营随便找一户人家嫁了。
小老头忽然去世,她变得很怕死,因为她还没完成小老头的遗愿,好好生活,她将来还要给小老头多烧点纸,可别离开了她,也过不好。
第二天,毛雾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看着小小的包袱,毛雾嘴角扬起了个自嘲的弧度,比当时她跟小老头离开家的行李还少。
这里边装着的都是小老头辛辛苦苦捡垃圾卖废品挣钱给她买的衣服,但是因为营养跟不上,她从两年前个子就保持一米六出头不变了,所以衣服也不用换新,零零散散就那几件,再加上和小老头的照片,也就一个书包那样。
她打开屋门,回头环顾了自己住了十年的小房间,收回视线,关门,落锁。她一直都这样,再不舍也不回头。
毛雾走进里屋,找到毛东营,拿了他烟盒里一支中华,吐完烟后说:“车费先借我,前五个月工资打给你,五个月后车费还你,工资收走三分之一,直到你们觉得够了那五年微不足道的抚养费为止。”
毛东营像听笑话一样看着她,笑道:“毛雾,你觉得我们家现在缺你那点钱吗?那钱你自己留着吧,就当是十年前我和你妈养了五年的小狗,你弟现在养的那只狗打针都比你当时一年的花销大,你真是个懂事的女儿。”
毛雾垂眸,她这爸真是,从来就没把她当人看啊,语气跟三年前打电话问他要小老头医药费一样讥讽。
想着想着,毛雾笑出声来,她声线不高不低,笑起来极其好听,但传到毛东营耳朵里,似是嘲笑,又带一些不屑。
毛东营感到丝丝烦躁,看着毛雾吞云吐雾,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摁灭了烟头,抬起头对着毛雾说道:“车给你安排好了,在门外候着呢,到那边安分些,收收你那倔脾气。”
毛雾将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两下,星星火光彻底熄灭后,她修长的手指,朝着东侧那虚掩的门指了指,门后李自玲带着她宝贝儿子毛震往后缩了缩。
她看向毛东营,一字一句顿道:“从今天起,我没你这个爸,将来无论你们这一家过的多好,不必让我知道,当然理所应当的,你们也不用去管我的死活。”说完,不去看铁青着脸的毛东营,转身大步走向门口那辆已经等候多时的锡城来的车。
车上,副驾上的男人扭头过来,打量着毛雾,感受到不善的目光,毛雾面向车窗的头扭过来,也不恼,从容的看着男人,随即笑道:“毛营生花多少钱卖了他的女儿,换句话说,你买这个赔钱货花了多少钱?”
男人嘿嘿笑了一下,带上墨镜,从后视镜和毛雾对视,开口说道:“反正稳赚不赔,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光临我这破厂,也是我的荣幸,早知道长这么漂亮,不让你在车间了,应该去我们的联谊部,罢了罢了,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的嘛。”
开车的男人也象征性的应了几句,“你爸还真是有眼不识珠啊,给你找个有钱的嫁了也比这赚的多,哈哈,老早都跟我打电话说让你来我厂里锻炼了,今天一早都让我候着,没白等。”
指甲陷进肉里,毛雾却没感到疼,比起心里的阵痛,这点疼不算什么。小老头说的没错,男的没一个好货,连他也是,抛下自己一个人驾鹤西去,早知道让他把自己也带上了,反正爹不疼娘不爱,消失了也没人伤心。
她降下车窗,因车疾驰带来的劲风冲进她的耳朵里,渐渐听不见那戏谑的言语。她闭着眼感受,不知道这此去是什么结果,但所幸终于远离了那片她没一点留恋的故土。走一步算一步吧,毛雾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