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

她前几日尝试和魏铎接触过，但此人心性谨慎，同崔希礼交谈相当客套，他虽不知道崔希礼是崔晟的女儿，但知道顾晋是崔晟安排在皇上身边监视皇上的眼睛，所以面对崔希礼的问话，回答的圆滑让人挑不出毛病。

东辑事厂虽然是个空壳子，但在先帝之前的有意扶持之下，东辑事厂各个部门都充盈了一些人才，魏铎白日里需要管理东辑事厂的各项事宜，晚上便到石渠阁管理各种典籍。

石渠阁是个好去处，至少在崔希礼看来是这样，古往今来的各种孤本典籍，兵法史书，尽在石渠阁，魏铎负责石渠阁，也是先帝一手提拔的。

徐良近几日不似从前那般殷勤的凑到李盛淮身边，若不是李茂最近忙于其他事情无暇顾及小皇帝，那崔希礼就有理由怀疑李茂也动了要对东辑事厂下手的心思。

即使崔希礼和崔晟信任魏铎不会倒戈向李茂，但若是李茂现在开始就慢慢将自己的势力逐渐渗透进东辑事厂。

那对他们来说，就是极其不利的开端。

她早该注意到这一点的，徐良是个有眼色懂得见机行事的人，不可能任由崔希礼一直跟在皇帝身边而自己在一边远远瞧着。

可她偏偏将变成透明人一样的徐良忽略了。

石渠阁与天禄阁离的并不算远，她在心里暗自复盘这些事情的时间，便已走到了石渠阁的门口。

而让她惊讶的是，魏铎就在门口站着，夜色里他好似一座雕塑，月亮稀薄，他半身隐匿在黑暗里。

魏铎正是三十而立的年纪，身姿挺拔，周身不见脂粉消瘦之气，站在别人面前，若是不表明身份，便像极了心思缜密的文臣。虽然魏铎知悉崔希礼的用意，但崔希礼也确实没有想到，魏铎会在门口等着她。

“见过魏厂公。”崔希礼压下心中的惊异，施施然行了礼，“深夜打扰，失礼了。”

魏铎不似往常那样打太极似的应付她，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虚礼不必了，顾公公入阁内详谈吧。”

随即便领着崔希礼向阁内走去。

今日的魏铎似乎有些急迫，不似往常那样推拒，崔希礼直觉此事和徐良有些关系，却又实在想不通魏铎的转变为何如此之快，只得向四周张望些许，便随魏铎进了石渠阁。

天下藏书，石渠一半。

只有真正到石渠阁，才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即使耗尽书生几代人，也未必能将石渠阁内的藏书尽数翻阅。

魏铎在这样的环境里熏陶着，又何需怪异他染出一身文人风骨。

“明日早朝过后，陛下会来石渠阁，同魏厂公共商东辑事厂之事。”两人就随意站在一处，借着明珠那点微光商讨，“魏厂公今日在门口等着，想来已经猜到了。”

魏铎没有否认：“这几日三王爷派人来找过我。”

言下之意，同样想要得到东辑事厂拥簇的你们，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魏厂公为何猜到是今日。”崔希礼开门见山，“还是说，魏大人这几日，一直如此。”

魏铎嗤笑了一声，开口话语有些嘲讽：“顾公公倒真是会异想天开。”

崔希礼没有答话，面上也不见被嘲讽的恼怒和羞怯，安静的等着魏铎回答。今日魏铎不似往日那样对崔希礼的问话回的如此有礼。

这对她来说不是坏事，这意味着在李茂和崔晟的争夺中，魏铎表明将自己划进了崔晟的阵营，或者说，皇帝的阵营。

“先帝将东辑事厂交付于我，我自然不会让一群酒囊饭袋坐镇。”魏铎继续道，“你今日审问了要救姜杰的那伙人，现在才归，必定是没有审问出什么。”

魏铎的手可以伸到刑部，这是让崔希礼没有想到的事情，而现在魏铎这么说，无疑是已经开始向崔希礼透露他的底牌。东辑事厂的实力究竟蔓延到了哪里，崔希礼想到她所得来的那些情报，一时竟开始有些动摇

“这是个好时机，能让你搭上东辑事厂的船。”魏铎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让崔希礼一时生出一种被人看透，无所遁形的错觉，“崔晟让你来送敲门令，必然不只是要和东辑事厂建立联系，应该是要你，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将我取而代之。”

崔希礼心下一凉，面上还是在维持着镇定：“魏厂公说笑了，崔大人想要和您建立联系，自然是因为看好您的能力，奴才蠢笨，自然不能和您相提并论。”

魏铎自然不信她这番说辞，却也只是点到为止，他一心只想报答先帝的知遇之恩，辅佐皇帝稳定朝纲，若不是如今朝中局面复杂，李茂对东辑事厂起了吞并的野心，他也不愿意与崔晟这般罔顾人臣之礼，祸乱朝纲之人为伍。

结盟的事情板上钉钉，他不过是趁此机会敲打顾晋一番，让他灭了心里那点不该有的念头。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心思要比一般人成熟沉稳的多，若非这人是崔晟手下的人，魏铎倒是真想将他纳入麾下，和自己一起将东辑事厂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