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生
这顿年夜饭还没吃完,楼下响起阵阵汽笛声,父亲向来对车精通,能闻声识车,说是卡宴的车才有这种雄厚而悠长汽笛声,赶紧站起来催促大姐回去。他这档口居然丝毫不介意,他的洋女婿大过年的,都不会上来探望一下他这个老丈人。大姐拿好Dior的贵妇包,掏出了一沓钞票放在饭桌上,没有过多感情,抬起棕色皮靴出了门。
母亲趴在窗户边,寻找传说中的卡宴,高端大气的车身在路灯下流光溢彩,引擎盖上隆起的筋条富有肌肉感,大姐上车脱掉棕色的皮毛,露出里面露肩的大红色针织长裙,那个50多岁的白人,用大手摸了摸大姐柔软的大腿,捏了一把,说了几句什么,大姐浅笑,然后白人一踩油门,空气里划破一条流线。母亲回过神,走到饭桌前,收起那一沓钞票,背对着三妹、四妹数了起来。
三妹紧了紧胸前的夹克,拉起四妹,说道:“我们走吧。”父母看向她俩,带着讨好的笑容。三妹从口袋里掏出一团钞票,啪在桌前,四妹拿出一个粉色的红包。四妹瞧了一眼父母,带上病娇的语气:“哎呀呀,我们可没被父亲送出去做情人,按理说我们还是父亲的小情人,也没见那个过年,爸爸给我个红包的。不过嘛,我这粉包本来也是打算打发路边乞丐的。”四妹说完捂嘴笑起来,和三妹出门左转出了小区,打上了的士,才小声的抽泣起来,那双小鹿般的圆眼睛,由于泪水,在街灯下清凉而又魅惑,泪水冲掉的脂粉,将脸上更白皙红润的皮肤露出来,吹弹可破,加上那粉嘟嘟的小嘴,硬是让前排的司机,一时竟忘记起步。
还未到晚上10点,许多孩童就吵着父母把烟花抱进门外,小孩子穿着鲜艳的新服,拿着细长的烟花,举着向天空,绽放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小区靠着的小河,顿时也辉映出五光十色。连着小孩们那崭新的、鲜艳的服饰,整个天地之间,像被一夜春风化开似的,百花争艳。父亲拖着母亲的肚子,刚才家里的闹剧像是从未发生过似的,他们开心的谈论,我这个未出世的男孩子的姓名。其实我还没出生,我都知道,我莫不是就叫耀祖。哈哈,如这盛世的烟花般,为他人绽放,而我满心的希望,有一天,我能成为最耀眼的烟花,闪耀着,照亮姐妹们回家的路。
实在没想到,我出生,首先成为姐妹们的累赘。我未出生,父亲就用过年姐妹们给的钱,买了燕窝、人参、鹿茸一股脑的让母亲多吃,好几次都补出流鼻血了,从老家回来的奶奶却一个劲的说,正常的,只是上火,这营养她宝贝孙子还不一定够呢。就这样,还没8个月,我的胎盘已经三级成熟了,连脐带都有可能脱落。
那天是惊蛰,天空惊雷阵阵,闪电不时亮彻整个小区。断电那一刻,狂风骤雨如同从地狱里逃出来似的,在大地上肆意狂奔毁坏。阳台的花花草草被推翻在地,父亲最爱的一盆兰花也是摔得稀烂。母亲顶着狂风,拖着肚子,匍匐在地上,试图像把兰花捡起来,而其他得碎片又卷起来朝她袭来,有一个正中她得额头,顿时血流如柱,母亲看到滴落在地上的血,大惊失色,恰逢肚子阵阵宫缩,吓得浑身颤抖,朝着屋内的黑暗处疯狂的呼叫老公,老公啊。
父亲从书房循着声音惊慌地发现,瘫坐在血中的母亲,立刻抱起母亲往门口冲,电梯没有电,父亲就把母亲向上抖了抖,朝步梯奔去,父亲常年养尊处优惯了,而母亲平日补得多,又是双身子,竟还未走几步楼梯,两人都滚下楼梯。这一次那咕咕的鲜血确实是从母亲身下流出,听到呼救的声音,邻居们赶来帮忙,终于在半个小时后,送到医院,医生上了胎心检测,那胎心如同脱缰的野马,飞快奔腾,仪器上的数字在180上下起伏,医生放弃做b超的打算,赶紧喊护士推母亲去了急诊室。奶奶带着姑婆们赶到,先让父亲清理了手臂上的伤痕,奶奶带一袋米,拿了一个花布包了起来,点起一柱香,对着急诊的方向恋恋有词。漫长的三个小时,护士几次出来,拿着单子让父亲赶紧缴费。
最后主任医师也匆匆带着几个年轻的医生赶了过来,又过了差不多一个钟头,一个年轻的医生带着护士,拿着一堆文件。父亲准备伸手拿起那堆文件去缴费。年轻医生阻止了他。略带哀伤的说:“现在小孩卡住了,妈妈已经昏迷,没办法用力,我们也没办法剖腹生产,产妇太过于虚弱,血流速比一般人快....”医生还没说完,奶奶探进身体,拽住医生的白大褂,作势就要跪下来。“医生啊,快救小的,我们救小的,哎呀,老婆子求你了,你们一定把我的乖孙救下来。”父亲拉着母亲,小护士皱了皱眉,略带嫌恶的把文件递给父亲,用笔点着要签字的地方说:“这个包大包小,本也不是你们做决定的,产妇实在喊不醒,产妇的父母也不在,作为她的丈夫,你签了这个免责协议,你确定救小的,就在这里写上‘本人是产妇丈夫,请求优先救治胎儿,若有意外,自愿承担相关后果’。”
父亲没有丝毫犹豫,抬起受伤的手臂,在纸上飞快地沙沙地写着。大姐开着宝马车载着三妹、四妹来到医院。医院三楼产科里,奶奶满脸喜悦哄着在襁褓里的我,我穿着母亲身前准备的天蓝色纯棉爬爬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