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诗歌与玫瑰
绿意盎然的丘陵山野之间,蜿蜒曲折、大小不一的山间小路如小溪般交错纵横,并集中汇聚在村道的主干线上,水泥村道与各路山间小路形成多个Y字路口,大Y字路口是村庄最热闹的地方,这里紧挨着坐落着共4户农院,最靠近村口和主干线的一家为村庄唯一的小商店,规模很小,商品不多,村民们大多喜欢去镇上进行大采购,村民们的日常其实很简朴,稍微勤劳点的就会打理自家菜园和果园,懒散点的就会聚到小商店里去打打牌,唠唠嗑,有抱负点的早就离开小山沟前往大城市去打拼。沿着每条山间小路零散分布着几户人家,有的整个山头就一家,前面还有茂盛的果树遮蔽,有的建设在半山腰,能将整个村庄的景色尽收眼底。这个地方叫杨家坳。
而陈雪家,就是其中那个唯一霸占整个山头的幸运儿,她的房子坐落在小商店的西北角大约1公里的地方,农院的背面有一块空地,陈雪就利用它来喂养家禽,空地背后是稍有坡度的丘陵,长满了高耸的尾叶桉和杂乱的不知叫什么的植物。陈雪家以一条狭小刚好能容纳一辆小型汽车的泥路连接着主干道,在陈雪家与村道主干道中间,生长着一片稠密的果树,这片果树是她丈夫的爷爷当年种下的,这片山头的土地也是他爷爷开荒得来的。与村里其它人的菜地相比,陈雪家虽占地广,但略显荒凉,感觉像没人打理一样。离她家泥路100多米的地方,也有一条小泥路,更狭窄,只能通行摩托车或行人,这条小路蜿蜒延伸到远处的山间仿佛没有尽头。
今晚是个寻常普通的夜晚,突然,远处一道闪烁不定的光束和车胎被强行拖压的摩擦声音打破了这里的死寂,只见一辆有点年头的红色小轿车在从村道左右来回转向,一会儿停了下来,片刻又后退,随后又摇摆前行,宛如似一岁孩童手中摆动的玩具车,最后艰难地转弯驶入了另一条更狭窄的小道,车辆依旧是左右摇摆,但是明显幅度比刚在小了一点,看得出来,驾驶员自从进入小路后变得谨慎了不少,但也阻止不了车辆驶入菜地的结局。车轮压过为数不多的油麦菜,压过尚未成熟的小西红柿苗,最终在距离房屋不到200米不到的地方卡住了。
推门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粗跟高跟长靴、微透黑色丝袜、红色紧身针织连衣短裙、短版西装花外套的看上去约莫37、38岁的女人,她醉意熏熏,甚至都忘了熄火,晃荡晃荡地向家的方向走过去,边走边用手翻动着她的小背包。
“跑哪去了?”她继续翻动着,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说:“啊……”,便转身往车辆走去,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车辆都没有熄火,她行走到车头灯发出的光束下,不知为何又手舞足蹈起来,她别扭地扭动着她的身躯,仿佛是置身于时尚的酒吧舞池,尽情地向空气卖弄着风骚,狐媚的笑声在空旷的山野回荡。她就是陈雪,现在已经是深夜11点多,村民们早已进入梦乡,不然就她这狐狸般的笑声,肯定会笑进不知谁的心坎里去,也不知会点燃谁心中的那把火苗……
估计是太困了,她停止了动作,如吊死鬼一样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过了一分钟左右,她走到驾驶位的车窗前,然后探身把头钻进车子里,半个屁股蛋都悬挂在外,她该庆幸自己住的是如此寥无人烟的地方,不然会遭来不必要的骚扰。她扭动了钥匙,将车子熄火了,然后拿着钥匙艰难地从车窗中穿出来,真的活像个钻出电视屏幕的贞子。
她开门进屋后,灯也没开,就一头倒在沙发上酣睡了。
深夜里的杨家坳,像是住进了许多小精灵,在此时此刻举行着隆重的歌唱比赛,各自各显神通地卖弄着自己的歌喉,鸟语虫鸣交汇在一起,形成一首独特的催眠曲,安抚着已经入睡的村民们,却安抚不了某些人。
“嘭嘭……嘭”迷迷糊糊中陈雪听到似乎有人敲打自家铁门的声音,但声音又很微弱,很快便停了下来,陈雪以为是酒精让自己产生了幻觉,便没有理会,又睡过去了。
“嘭……嘭……嘭”这次的声响比上一次更加真实,陈雪睡得很不安宁,就像是难听的咒语在催促她醒来,她挣扎着从舒适软绵的沙发中爬起。
“哪个欠娘养的东西,大半夜的吵吵吵,还让不让人睡觉!”她惺忪着絮絮叨叨地开了门,敷衍地看了一看前方——并没有人,嘴里又悉悉索索地念叨着,便一甩把门关上了,然后踉踉跄跄地瘫倒在了原本的位置,宛如一具毫无气息的尸体。
“嘭嘭嘭”她并没有听错,又再次响起了敲门声,而这次比之前的明显急促些,陈雪立马睡意酒意全无,顿觉惊悚。她在心里想,这个时间点绝对不会是对面家老杨,更不会是在市里读书的儿子,她不情愿地轻步走到窗前,冷冰的脚趾努力向脚掌中央蜷缩着,双手也紧握着拳头无法松开,像是走在布满荆棘的地方,她将头偷偷向前探去,不禁打了个哆嗦,她希望能通过窗帘的细缝看清门前的情况,哪怕是随便一个人,也能减缓她此时的恐惧。外面黑漆漆地无法辨认任何一物,甚至是她门前的那棵树,此时也在黑暗中隐去了身影,她半俯着身子连忙从背包里掏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