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
花纭屏气凝神地等待李怀玉下一步动作。
她的棋下得猛也下得快,先是花府别院的贿/金,再是王府管家的供词,最后是他们在花臻锁柜中找到的信件——她就是要三司会审,把最近搜罗到的证据都甩到明面上来,让李怀玉当着朝廷命官的面哑口无言。
“不过是圈禁,这一局本王让给太后了,”李怀玉笑得无所谓。
“不过本王身为宗室亲王,太后要定本王的罪,三司会审还不够,还要宗正寺再判。太后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搜罗本王的罪证,本王拭目以待,看太后最后是能置本王于死地,还就只是圈禁?”
他在挑衅,花纭心道。
李怀玉站起来,不挣扎不辩解,这就要往宗正寺去:“不过,本王送太后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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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啊!”
花纭怒不过地长叹,烦躁地把手上的奏章朱笔往上一推,从奏章堆成的山里抬起头,侧脸抵在左手边的一摞公文上,眼瞅着对面的沈鹤亭。
此刻他正一手捧着画本子,一手捏着瓜子磕,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花纭莫名火起:“诶——我在这累的快要说胡话了,你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嗑上了瓜子!不、准、你、嗑!”
沈鹤亭倒是把话本举得更高一点遮住了脸,跟花纭打岔:“娘娘心里好阴暗啊,堂堂一国太后,要求我一介无业游民帮您处理朝政就算了,还不准我嗑瓜子,当真不讲道理。”
他酸不溜丢的语气让花纭忍俊不禁,心情好些了:“准准准!说的我跟个暴君一样……哎呦这都说哪去了,对,李怀玉的‘塞翁失马’,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鹤亭答:“娘娘心里不是没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吧?李怀玉就差把话都挑明了——今日三司会审他就是在给娘娘让步,以期来日在宗正寺再还娘娘一手。”
花纭无奈又生气地泄了口气:“那我岂不是蹲他挖的坑旁边等着往里跳?师哥,这步棋我是不是走错了?”
沈鹤亭撂下画本,跟花纭摇摇头。
花纭疾步走到沈鹤亭旁边,殷勤得给他斟了杯桂花茶:“那依师哥看,我后面该如何?真就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沈鹤亭自然而然地饮下花纭递来的茶,然后在她期待的目光里继续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李怀玉会做出什么来,所以没办法回答娘娘的问题。”
花纭心凉了三分,又换了个问题:“那师哥不如说说别的,比如李怀玉在乎什么,害怕什么,还有他在何地有铺子置业。你跟他打十几岁就认识,又在鄞都共事那么多年,总不会不知道吧?”
沈鹤亭瞅着花纭,还是摇头。
“……”
花纭心头火气,提起裙摆踩了沈鹤亭一脚:“猜人心布大局不是你最在行的么!对付花家你有谋略的很,对李怀玉就跟个闷葫芦似的!怎么,就因为他是你旧相识,你舍不得动手啊!”
“娘娘说对了,正因为我跟他是旧识,我才不会帮娘娘对付他。同样我也不会帮他对付娘娘。”
花纭气得原地打转,有些话想憋着,可火气上来了压都压不住,指着沈鹤亭骂道:
“师哥倒是菩萨心肠,显得我跟个毒妇似的!师哥想对谁好,也得挑个值得的人不是?那就是头白眼狼,当初若非你一味纵容包庇,时局也不会如今日这般不可控!秦榆王何至于死,黄金台上花从文何至于一心要跟我们斗个你死我活?今日不杀李怀玉,来日他必将你我都害死!”
花纭骂得一针见血,沈鹤亭看似还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可抓着衣袍的手青筋暴起,微微泛红的凤眸一直瞪着花纭,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殿内一度陷入沉默。
花纭心知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说的话也伤人心,但她不愿意跟沈鹤亭认错,因为她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沈鹤亭眼角发酸,他倒吸口气,撑着扶手支起身子站起来。他身上的烧伤还没好,时至今日还在溃烂,钻心地疼。他走不快,蹒跚地走向殿门。
“你去哪?”花纭回过头叫住他。
沈鹤亭闻言驻足,看向殿外地景象。
但有月光落在他脸上,却有眼泪模糊了视野。
他害死太多故人了,先生,义父,花臻……他不愿再沾上故人的了,不愿做残暴不仁的走狗,不愿再添罪孽了。
所以即便李怀玉是喂不饱的白眼狼,他也心甘以德报怨。
沈鹤亭唇瓣微张:“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