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样。

兰汀的手指顿下，对他突然的坦诚感到错愕。她从没有去窥探过宋胥舟的生活，就算赵秦想要跟她分享“胥神的大瓜”，她也都推脱着拒绝去听。

宋胥舟继续说，“宋家丢了一个孩子，叫宋童。他母亲不能接受，于是从福利院里，找了一个最接近的替代品。”

“我就是这个幸运儿。”

宋胥舟转头，看着兰汀，唇角带着微不可察自嘲的弧度。

兰汀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呼吸滞住，脸上难以置信的神色一时没能收回。意识到失礼，她想别过头，可宋胥舟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却猛地砸在兰汀的心上。

兰汀没舍得转开眼，继续看着他，点点头听宋胥舟说。

“宋家说，因为起名‘宋童’，音为‘送童’，这是不详。于是按照算命先生的指引，给我起名叫宋胥舟，希望我能够接他回家。”

“挺蠢的吧。”

宋胥舟笑一下，而后目光看向马路上嘈杂的人群。

“我听宋童的故事，了解他的生活习惯，学习他的爱好，模仿他的口味。我想讨她欢心，没日没夜地努力。你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兰汀哑然，猜想这个“她”说的是宋童的母亲。她看着宋胥舟，对方流畅利落的侧脸被阳光勾勒出一层金边，朦胧，孤寂，看不出什么悲伤的情绪。

宋胥舟的声音松散，语气依然是轻松的。

“她说，你怎么不去死，把宋童的人生还给他。”

“很怪吧，这些又不是我要的。”

宋胥舟说得云淡风轻，“我从来不是谁的家人。”

兰汀的眼睛酸涩，知道宋胥舟说这些是想让她宽心。

人真是个简单的生物。

发现别人的境遇更差些，心情就会自然地舒适。

兰汀看着宋胥舟，好像知道对方气场中，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源自哪里。

他比自己更孤独。

“抱歉！打扰你们了，啊啊啊对不起，但你是不是胥神？”

一个女生惊喜地跑到二人的前方，满目崇拜地看着宋胥舟。

“呜呜我在那边看到你，感觉就是你，我是Daybreak的粉丝啊！胥神我爱你啊啊！”

她握着手机，紧张又兴奋地看着宋胥舟，仿佛兰汀不存在般，直白地对宋胥舟表达爱慕。

“可以合个影吗，救命，怎么比直播里还好看！！我去看了你很多场比赛，但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来纸，说话间激动地飙出眼泪来，嘟囔着说，“好伟大的一张脸，好好看啊我要死了……”

兰汀看势把放在长椅上的礼品帽子戴上，刚刚从老人那里答问卷得来的纪念品，没想到这么快就发挥了作用。

她把帽檐压得很低，连呼吸都尽量放轻，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谁知道听见对方和宋胥舟拍好照，签了名，说完感谢的话之后，声音径直朝自己转过来。

“嫂子，是你吗？嫂子！！”

兰汀的视野里只有被帽檐遮挡的白色，本着“你看不见我，我就不存在”的心理原则逃避对话，怎知少女洋溢着雀跃的声音扑面而来，充满了友好和期待。

“嫂子长得好好看啊呜呜呜，姐姐放心我没有拍你！”

兰汀窘迫地低头，犹豫片刻，感觉还是应该摘下帽子，跟她打声招呼才算礼貌，正要抬手，却感觉一只手压在了自己的帽子上。

“她害羞。”

宋胥舟的清沉的声音蓦地响起，有些柔软的味道，简短陈述句的尾音像猫的毛绒尾巴，勾得兰汀心痒。

“哇——懂了懂了！胥神比赛加油！Daybreak天下第一，嫂子百年好合，嘿嘿嘿！我走啦下场比赛见，谢谢现身胥神啊啊！”

女生一连串说完感谢，而后识趣又恋恋不地地离开。等到周围又安静下来，宋胥舟开口跟兰汀说道，“她走了。”

“嗯……”

对方的手早就从帽子上拿开，只是头顶一触即离的接触，让兰汀的心跳慌乱不堪。兰汀把帽子取下来，别过头，却不知从耳根连到脖颈的羞红早就出卖了她。

她双手拿着帽子边缘，目光扫到马路对侧几个成群的女生，交头接耳地把目光转向两人，又掏出手机，兰汀眼疾手快把帽子扣在宋胥舟的头上。

“你带吧。”

她毫不客气，戴上后又利落地把帽檐压好，看见宋胥舟微微怔愣，眼中的惊愕一闪而过，而后低头，脸藏在鸭舌帽下面的阴影里，看不到表情。

但兰汀觉得，他好像是笑了。

她不自觉多看了两眼，脑中突然响起奶奶刚才说过的话。

“我小孙女在商场等我呐。”

老人当时目光看向的商场，正是和马天亮相约见面的那个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