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消失是无法消失的。
子时,也会准时到来。
饶是天冬已经经历了六次,但这一夜,真的连他自己都以为要撑不过去了。
圆月高挂,惨白的光钻进屋。
天冬猛然醒来,浑身不住地颤抖,却发现眼前漆黑一片。
头颅如要被人撬开一般,撕裂感从四面八方而来,喉间疼痛如刀,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即将喘不上气,天冬蜷缩着,忍不住掐着自己的脖子,粗重地喘气。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似乎听不清声音,五感正在急速衰退中。
夜风呜咽如鬼哭,虫鸣鸟叫残声断。
天冬死死地盯着门的方向,眼中却是一片模糊,痛苦的闷哼低低地从咬住的牙间漏出。
一个时辰忽然被拉得格外漫长,在漫长得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剧痛中,天冬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时失去的意识。
待天冬再次醒来,是天光乍破的卯时。
新的一天到了,新的痛楚也将他扯醒。
昨夜,他以为那就是极限了,没想到还能更痛。
与第一次发作时一样,天冬第一眼见到的仍是月白。
模模糊糊的一个影,但他知道一定是她。
天冬头朝着床尾,缩在床上,手脚尽全力想要抱住自己,但无止尽的痛游走向全身,令他失了力气。
但天冬依旧缓慢而艰难地蠕动着,月白听见他断裂的喘息,低弱的痛的□□,与被褥摩擦的挣扎。
忽然感到一只手扯住了自己的衣摆,月白低头,等着天冬的求饶。
天冬睁大着眼看月白,疼痛急速蚕食着他的神智,他越是努力睁大眼,月白的身影便越模糊。
全身的力气仿佛都汇聚在了抓住月白的手上,越用力越抖,如风烛残年的老人。
然而直到最后,天冬也没求一个字。
时间流逝,两人皆未开口。
天冬觉得四周一片安静,但他也不知道是没有人说话,还是自己已经听不到了。
受不了地闭上眼,黏腻的感觉让天冬一愣,他伸出另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竟是七窍流血了。
“呵呵……”天冬笑了笑,声音凄哑。
小五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不忍地叹了口气。
月白将一切听在耳中,她伸手要掰天冬抓着她衣裙的手,一时竟还掰不开。
她有些惊讶,只得开口道——
“松手。”
天冬毫无反应反应,月白挑了挑眉,弯腰拍了拍天冬的脸,摸到血的时候,月白并不意外。
月白摸了摸天冬的眼睛,眼合着,眼皮可怜地颤着,又摸向他的耳朵,最后两指触向他的脖颈,凸起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
很显然,天冬已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再多一点刺激,就要彻底崩溃了。
月白侧坐下,天冬依旧抓着月白,抓着他的最后一颗稻草。
月白不动地垂着眼,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是在听什么。
“谷主,我来。”小五跳下床,端起桌上已熬好的汤药,想强行给天冬灌下去。
月白抬起一只手,拒绝着,却未应声,小五也不敢妄动。
最后月白接过那碗药,褐棕的汤药冒着白白热气。
月白将碗凑至天冬的嘴边,开口道——
“天冬,结束了。”
端着碗的手微微倾斜,湿润了累累伤痕的唇,却撬不开咬紧的牙关,药从嘴边流下。
“天冬,喝药,结束了。”月白又多说了几个字,手掐着天冬的两颊。
不知是干涸而冒着腥气的喉咙也想感受嘴上的湿润,还是月白的话触及到了头脑深处哪里,将沉入记忆深海的天冬拉回了一分意识。
天冬闭着眼张开了嘴,牙齿叩着碗发出难听的滋啦声。
感受到他松了牙关,月白又说了一遍——
“天冬,喝药,结束了。”
听不清月白究竟在说什么,求生的本能让他随着月白的动作将药喝尽,喉结不顺畅的上下起伏着,急切的渴让一半的药都撒在了床上。
见碗已空,一旁的小五主动接过碗。
药效起得比预想的还要快,体内不断流窜的痛一点点地消失着,天冬扭曲的脸舒缓了些,但脑中的疼痛存在,虽然也在缓和但持久得仿佛要扎根于此。
“天冬。”
短短的呼唤如往常一般,听在此时的天冬耳中,却如从茫茫远山而来,蒙上一层雾,听不真切。
“天冬。”
药持续作用着,脑海中纠缠着的层叠的痛苦不断褪去,昏沉的意识终于清醒了几分。
“天冬。”
如光穿云破雾,天冬从下坠的黑暗中抬头,身后拉扯着他的人皆看不清面容,他终于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