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一场接生

平稳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瞬又过了一月，不知不觉间，天冬已在谷内生活了两个多月。

一月底，年关将近，平时连人都没几个的地方竟也突然热闹起来。

天冬站在门外，看着今日到来的第十一位病人，而此时不过巳时三刻。

阳光和煦，寒风却未定，挥之不去的孤冷萦绕在谷中，听着屋内传来的阵阵哀嚎，天冬一时不知自己为何站在此，却又迈不开步伐直接离开。

自半月前起，每日谷内都有病人进进出出，一日便抵过去两月。

有的看起来身强力壮满面红光，有的又弱得仿佛只剩一口气，更多的则是看起来寻常的、普通的，虽性格各异，但都安静地来，安静地离开，皆由观棋带进送出，由月白亲手诊治，小五和小七两人则是偶尔出现偶尔消失，也不知在忙什么。

只有天冬，始终一个人被晾在一边，如他刚进谷时一般，被所有人无视。

一开始，天冬也乐得清闲，每日习武、吃饭、和十四自言自语、睡觉，生活规律，吃饱睡好，无人叨扰，身心愉悦，不但养好了各种小伤，连气色都红润了起来。

但不过十日，天冬的心情便如同起了雾的阴天般，闷闷的。虽然他自知是外人，但这种可有可无的无人在意的感受依旧令人不好受。

虽然内心这么想，但天冬在行动上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无事不会主动开口，甚至除了用饭时不会出现，一天到晚躺在十四的屋子之上。

风越过山林，树梢弯曲，天冬望着散开的云，既觉得日子无趣，又觉得平静才是最好的。

毕竟每一次的特别关照都伴随着猜不到的痛苦，但偶尔又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悠然自得的日子。

“热水。”

发呆的间隙，月白短而快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天冬回神，发现小五与小七此时都不在，而观棋则站在一旁不知在做什么，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热水。”月白又说了一遍。

天冬暗自犹豫要不要行动时，月白的第三遍便来了，来得比前两遍都急。

“热水，快！”

下一秒，天冬便对上一张陌生的、但最近却时常出现的脸——月白又易容了。

月白皱着眉看了一眼天冬的方向，仿佛很清楚他正站在那里，看着脸上喷溅上的血，天冬一时怔住了。

“聋了吗，天冬。”

脸虽变了，人却还是那个人。

说完，月白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躺着的女人身上，方才还声声惨叫、高声怒骂的人，此时却只剩低低□□，头难耐地在塌上挪动着，无力的视线晃过窗，窗外已空无一人。

天冬告诉自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全当是积功德了，祝自己能早日离开这里。

他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厨房，舀了一盆热水就往回跑，以防万一，还同时又烧了一大锅水。

“热水。”天冬端着盆稳稳地跑进屋，一路上一滴水也没有撒落。

进了屋离得近了，天冬这才发现，原来观棋站在一旁是在记录这一切，以图文的方式。

月白坐在卧榻一侧，满是血的手从女人的下身伸出，俯半身而起，天冬下意识地单腿跪下，水盆放在膝盖上，两手扶着盆沿，方便月白一伸手便能触碰到。

但亲眼见着月白自然而然地将占满血的布巾浸入水中后又生出几分后悔，拿张椅子不就好了，何必显得如此殷勤。

沉浸在这种懊恼情绪中的天冬没有注意到，月白伸手便触碰到水盆时顿了下，抬眼看了他一瞬。

等月白将手伸出时，水已变成红色，而布巾恢复了白净，月白的手却依旧一片红。

不是血，而是被烫的，月白竟是直接将手伸入滚烫的热水中。

但她脸色都没变一下，好似无知觉一般，将布巾打湿拧干之后，再次伸向女人的下身。

天冬的视线跟着月白的动作而动，他很清楚水有多烫，即使只是端着水盆，近距离扑出的热气也将他的手熏红了。

“熬……熬了……这么久……最后……还……还是……熬不过吗……”

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入耳时，天冬才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了，他松了松捏着盆的手，将注意力从月白身上分出一些，看向躺着的女人，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惨白的普通的脸，唇上带着因疼痛而咬出的血，在一片死气中诡异地添了一分活力。

“这……这……就是……我的……命……命吧……”女人惨然地笑了笑，又痛得抽气。

“不会。”

月白从女人的□□抬起头，腰间摸出一个瓷瓶来，“服下，少说话，省点力气，留着一会儿用。”

女人缓慢地眨了眨眼，以表明白，喉咙上下滑动几下，才将药丸咽下。

“能……能不……能……不……伤……伤害……孩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