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散去
顾嫣来时,姜淮刚在给裴珩理着衣服,她给他换上许久未戴的平安锁,他却呆呆坐在椅上,双目无神,一动未动,便是最喜欢的顾嫣进来,也激不起他心里一丝水花。
少女慢慢走去,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姜淮叹气:“太医说是犯了痴病,不吃不喝,连话也不说一句,三天了,也只喝了几碗粥。”
顾嫣心疼地看着裴珩,失了智的人也小孩子也不如,他无悲无喜,不知自己在哪里,做什么,更不知身边的是什么人,他孤独地在自己的世界里漫无目的地流浪,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外人不知宫中变故,宣之于众的只有四皇子突发疾病而死,可顾嫣已从祖父模棱两可的话语中猜出什么了,皇子谋反,陛下亲自将他送走,这样可怕的画面竟让这个胆小鬼看见了。
他一向最尊敬官家,一向和兄弟相处最和睦,如今父子残杀叫他碰见了,如何再愿意面对这个丑陋的世界?
“他这样子……要多劳累你了。”
发现裴珩痴病犯了后,官家本要请天下名医为儿子看病,可心病难用药治,所有大夫给的药方里都有一味药,那就是让他多出去走走,换个环境更好。
于是,顾嫣就被请来了。
少女拉着裴珩的手,那手冰凉极了,一点温度也没有,她忍不住捏了捏,又掐了掐他的脸儿,说道:“没关系,以后总要相互扶持一起过的,哪来的劳累不劳累。”
她年岁小,却已晓得两个在一处的真谛,裴珩能遇到她也是人生大幸。
天羡门外,姜淮看他二人上了马车才离去,原本因为裴珩犯痴病而伤心的心在见到他们相扶而归时终于被抚慰了。
顾嫣曾是个多骄傲的姑娘,可在爱人面前,她为了他甘愿放下那份骄傲,姜淮看她以从未有的温柔态度对着裴珩说话,便知她的心早就有了归属。
真好啊,她想,裴珩的病很快能好的。
马车上,除了不说话,裴珩还是很听话的,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瞧他乖乖的样子,顾嫣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出了天羡门,马车行驶一会儿又停了下来,该是到了紫金门了,金吾卫稍稍检查一二便放他们出门,而过了紫金门,就是真真出了这个皇宫了。
顾嫣静静坐在马车里,正发呆时,突然发觉肩膀处有动静,她偏头,却见肩上落了一个脑袋。
裴珩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他闭着眼睛,神态轻松,好似丢了千斤重的担子,只剩下一派安宁与平静。
顾嫣一笑,把手一伸,轻轻搂着他的肩,亦把自己的头轻轻靠着他,闭上了眼睛,他们以前从未有这般亲密的时候,可此时此刻的亲密,却如往日已做过许多遍一样。
从今以后,天地自由。
皇上今日未去政事堂,太庙里多了一个祈福人。
姜淮把香点着,交到皇上手里,她退去两步,看官家虔诚地对着先祖说着话。
能说些什么呢,无非就是祈求裴家列祖列宗保佑他的小儿子吧。
姜淮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也是这样,陛下一人在太庙中,为另一个人祈福,或许他的祈求得到了回应,裴璟度过了那段难捱的日子,而裴珩呢,他该是个比他哥哥福气大的人。
“想什么呢?”皇上出来几步,转头却见姜淮尚在发呆,又得回来叫她一同出去。
少女回神,略有些担心:“官家,您的身体……”
皇帝摆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越这样,姜淮越担心。
处死裴珏那日皇上也晕倒在地,太医为他看诊,却并未告知姜淮皇上是何病,直到皇帝醒来,让众人退去,连姜淮也要离开,由太医亲自向皇上说明病情。
姜淮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皇上的身体恐怕是真出问题了,只是……他一直隐瞒着。
这次他难得悠闲散步,少女陪伴在后,前方有人,见之纷纷避开,皇上负手在后,与她闲聊:“再过几年我便五十了,大齐可没有多少人能活到五十岁啊!”
“我做过皇帝,享受过多少人渴望的荣华富贵的日子,虽生母早逝,可小娘娘待我不薄,一生虽没有多少自由的日子,可人活至此,已没有多少遗憾。”
他回头,淡笑看向姜淮:“便是死神告诉我明天就得死了,我也会好好应一声是,然后今天交代好后事,明日就找个舒服的地方等着被带走。”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能活就活,不能活就算,只是……我尚有后事需要点时间处理。”
姜淮抬头,正要听他怎么说,却见万礼急匆匆往这边来。
“陛下,您忘了,今个儿是北明王子辞别的日子,人现在进宫了,正等着您呢!”
皇上一拍额头:“瞧瞧,我把这事给忘了。”说着,便带着姜淮快步离开。
在镇压裴珏叛乱一事上,这小王子也有功劳。
为了夺取王位,他在北明的兄弟与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