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匹快马赶去涌泉的来意。
钱匀对杨一闲的两个学生不仅喜爱甚至还有些钦佩,他什么都没问,亲自去调了匹快马来,还特地喊云意给他备上水和干粮。
景宸走时程绪宁还未起床,他留了张字条放在了小书房桌上,去涌泉的路这几年他早就熟记于心,今日天光正盛,他驾驶如龙快马行进在拯救胞兄的路上。
“哥哥,你一定要等我,我马上就会回来救你。”
***
听澜轩。
三日后,景宸突然登门拜访,他出发前已唤阿隼给杨一闲递信,是以老师对他此次前来并不意外。
可他信中只说有要事商议,当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杨一闲心里倒也有些好奇。
景宸拜见老师,青眉姑姑正好不在,他从行囊中拿出一个包裹递了过去示意他打开,杨一闲拆开一看,是一件白衣,袖口隐约可见竹枝刺绣。
他放下白衣,如鹰的目光看向景宸。只听他平静地说道:“这衣物学生已准备了许久,本是打算在老师生辰时送的。”
空气似乎停顿了,杨一闲半晌没说话,突然,他站了起来: “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景宸抬起头,平静地望向面前的老师: “儿时,我曾听夫子说过一个故事。东夷之外有一国,君主本性残酷暴烈。有一云游四方的白衣男子正巧路过那儿,开口可谈天经地纬,实是人中龙凤,帝君大悦,请求白衣男子留在此处教导太子,并表示愿意不再暴虐,有意奉行圣人的治国之道。
白衣男子见过太子之后,欣然应允。寒暑数十载,太子终是学有所成,帝君驾崩之后太子即位,白衣男子终成帝师。
在他英明的教导下,太子胸怀韬略,能征惯战,凭一己之力将国家治理得强盛至极。可是,太子骨子里的暴虐终于觉醒,他领兵侵略周边列国,所到之处遍地尸骸,流血飘橹。屠城、杀降,无恶不作。帝师劝诫却不得回应,终是大错已成,于是拜别皇帝,从此自我放逐。”
杨一闲面色凄然,默然不语。
景宸沉默片刻,沉声说道:“这太子,便是冬尘帝君,而这白衣帝师,便是老师你。”
杨老翁面上透出一抹苦笑:“小子,你今日……到底想说什么?”
景宸此时收起淡然的笑容,肃然道:“冬尘帝暴虐无度,本不可为王,帝师倒行逆施,教导韬略,将其辅佐上王位,帝师所为让虎狼之辈不仅拥有残忍爪牙,更拥有狐蛇的狡猾,导致普天之下竟是无人可与之一战!
世人皆说冬尘帝固然可恶,但这帝师更是难辞其咎!他们不敢怪冬尘帝君,便只好都将这些战乱都怪在帝师头上,世人皆说,那数以万计死于冬尘帝君刀剑之下的亡魂全都是帝师的过错。但是,我却并不这么认为。”
杨一闲一言不发地盯着景宸,额上似有青筋爆出,可他眼中分明透露着凄苦的神色。
景宸继续说道:“冬尘帝之错,错在骨血之中,错在他本性就是如此。而帝师辅佐其登上王位,本意是好的,只是他那时尚不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的本性是难以改变的。暴虐之种如果埋藏在心中,纵使有再多学问都无法将其破除!帝师生来不是暴虐之人,他又如何懂得暴虐之人心中所想?因此,帝师固然有错,却不至那么错。”
杨一闲深叹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 “过错已经酿成,此话已无意义,这都已是几十年前的事啦……”
景宸抬起头,深深地看着面前的恩师:“老师,我此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其实是天岳七皇子,天岳仁德皇后的遗孤,天岳太子的同胞兄弟!我被政敌从宫中设计掳走,他们本该把我杀了,多亏那贼人想再赚一笔,以我为饵换取钱财,只是他一直没能联系上我胞兄,这才让我一直被关在多罗山洞中。”
杨一闲面目震动:“你……”
景宸继续道:“老师!这几年间,我为人秉性到底如何,不会有人比你更清楚。我当初为何会被奸人所害,想必知晓我的真实身份之后,老师现在定已全都想明白了。学生之所以能活下来,最初是因为绪宁,后来,全都依靠老师你。老师,弟子今日有一事相求!”
景宸抬起头,直视杨一闲的双眼,他郑重万分地对着自己的老师作揖,双手抱拳请求道: “请老师助我回天岳,我的胞兄如今深陷困境,我已不能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