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忠行大人的家在京都的二条铜驼坊中，春日小路和山小路相交之处的西侧。牛车缓缓行驶到家门口。忠行大人待侍从为他掀起牛车的帘子后，下了车。

“父亲大人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沙罗很是怀念父亲呢。”从门里跑出来一个比我大一点的女孩子，穿着橙丹色到橙色渐变的衵和葡萄染颜色的绔。她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我，歪着头看着我。

“父亲，她是谁？”

我便知道这个就是忠行大人的女儿了，于是向她行了每日见到宽子小姐的礼仪：

“沙罗小姐，我叫山经海记。”

忠行大人摸摸沙罗的头，笑着说：“父亲这次去伊势神宫见到了斋王殿下。殿下说天照大神指示她要把一个人交给我，我想就是她。沙罗，你去感受一下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沙罗走到我面前，伸手拉住我的手，闭上了眼睛。不久她又睁开眼。

“好强的灵意，难怪父亲要带你回来。”

“沙罗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是啊父亲，也许您就要有第二个女弟子了。”

“是是是，我最厉害的女弟子还是沙罗啊。”

看着沙罗能与自己的父亲撒娇，我莫名觉得有些羡慕。我觉得现在在家中当家做主的已经不是我的父母了，而是哥哥。父母也不过现在是哥哥决定的顺从者，甚至还是在哥哥做出决定以后帮着哥哥劝说姐姐们接受命运的帮凶。我想小时候对我们慈爱的父母，在京都这里，也失去了最初的心意。

我感觉到一束目光在盯着我，回头的时候正与站在牛车前的小侍童眼神相对。他的眼角长且上挑，明明是个男子但是唇色鲜艳不下女子擦完胭脂后嘴唇的颜色。他的眼神深邃而悠远，似乎是在看着这个世界，但让我觉得下一秒他就会离开，不知道前往什么地方。

我走到他的面前，认真地看着他。

“你很特别，和别人不一样。”我说。

“哦？是吗？你又为什么这样认为呢？”

他比我高了一头，我与他说话的时候必须要仰视着他。

“看到你我想起了我的兄长。兄长十三岁那年从越前来到了京都，依附了藤原家，然后把家人都接到了京都来。”

“看样子你的兄长是略有手段的。不过我不感兴趣。”他抬头看了忠行大人那边一眼。

“大人在叫你，你该跟大人进去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哪里勾起了我的兴趣，但是我还是看着他的眼睛。

“我叫山经海记。”

他鲜艳的唇划出一道弧度：“我叫……安倍晴明。”

这便是我与晴明的第一次相见。说实话，我觉得像晴明一样的人，如果是其他的人见到他的话，不是更应该难忘吗？可是他就那样做着忠行大人的侍从，这样真的不会埋没他吗？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随忠行大人和沙罗进入了院子。沙罗直接领着我向内室跑去。贺茂家的权势是自然不如藤原家的，但是身为阴阳寮头的忠行大人，家里的布置和藤原家比，还是别有一番风味。院子里生长着许多花草。沙罗说有些花草是可以用来占卜的。院子中的白色石子铺了薄薄的一层。一些占卜用的器物摆放在屋中。

“海记你看，这个东西就是六壬。”沙罗拿着一个下面的方形刻画着方位，上面圆形可以转动并刻有星象的器物给我看。

“贺茂沙罗，把六壬还给我！”一个男孩子出现在门口，跑的有点气喘。再一看沙罗，也是微微喘着气，应该是刚才跑的很快吧。

“家里好不容易来了女孩子，我给她看看又怎么了，保宪你就是小气。”

名叫保宪的男孩子看到我，只是随意见了礼，又和沙罗争夺六壬了。

“父亲今天让我练习使用六壬占卜，你快点还给我！”

沙罗的力气毕竟不如保宪，六壬被保宪抢走，保宪气呼呼地出去了。

“贺茂保宪！你这个小气鬼！”

沙罗呼喊的回声在空阔的屋子里还没有散去，一个女声开口。

“沙罗，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家里大呼小叫的。”

沙罗似乎有些惧怕这个声音，一下子缩到了我的身后。从门口进来的先是忠行大人，然后就是一名女子。这位应该就是忠行大人的妻子吧，就像是藤原家的顺子夫人。

“你可以叫我的母亲祥子夫人。”沙罗在我身后偷偷图地说。

当忠行大人和祥子夫人坐在上位的时候，我与沙罗向他们见礼，当然沙罗是在我之前的。当沙罗拜见过他的父母以后，就扑到她父亲膝上撒娇去了。而我，则是对着忠行大人，祥子夫人和沙罗真真正正行了一个大礼。

当我行完礼正准备起身的时候，沙罗的兄长从我的身边走过坐到他的父亲身边。于是又再次面对沙罗的兄长行礼。也许这一点上与在藤原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自己的出身，就注定每一次都要对着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