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斑点
玫瑰在书桌旁怒放,它鲜艳的生命力灼伤了欣赏它的人,但玫瑰本身是无罪的。
与它的明亮不同,露西亚躺在沙发里凝视空荡的天花板,粉色连衣裙垂坠下来,让她看起来在松软的枕头间凋零了,安静而沉默。
她只是被思维的迷宫所吸引。没有任何装饰的天花板是她的画布,思想飞扬而上,锚定其中,在写出去的刹那消失,无需记录,只需思索。
原本,她把思绪集中在伊格内修斯身上,随着在泥淖中越陷越深,被惊惶和眩晕所缠绕。她猛然想到牛奶:口感丝滑的牛奶在搅拌之下会析出油皮,这些漂浮在牛奶上面的半固体越来越多,用筛子把它们捞起,挤干水分就会变成一团固态黄油。她的思维就是这样,狂热地集中在一件事物上,不会得到任何启发。为了使自己的脑袋不被固态的废物侵占,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想。
于是,她撕毁那张空白画布,转而凝视其他地方。阳光透过窗子从外面进来,光没有照到天花板,轻盈地落在木质地板上,在空中形成光柱,里面明明灭灭的灰尘不断游走,像星光般航行在里面。
她饶有兴致地扭头观察灰尘的轨迹,在目标快要熄灭之时用枕头向那个方向挥舞,结果尘埃一涌而上,花精翅膀上的金粉哗啦啦地从空中坠落。入秋后不久,外面那些金黄的叶子也会像这样,被风从树枝上卷走,留下光秃秃的枝干独自过冬。
谈及外边,她差点因害怕而不再思考,转念一想,她需要一直保持对外面的渴望和敏锐洞察,才不至于被困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就像她不想在神殿长蘑菇的诉求最终被传到神使耳朵里去了,于是愿望得以实现那样。
外面这个时候是怎样的呢?如果是在王都,这时枫叶还没有完全红,会呈现出红黄绿交叠的渐变色,在树上表现得非常漂亮,等再过一段时间,层层变化的色彩会逐渐单一,在夕阳下,树木燃烧如同火炬,在散尽最后的生命力后,所有叶子变得焦黄枯败,才会像卷在一起的纸张,被风带去未知的地方。那些纤细的、漆黑的、没有营养的枯枝同样会被风扫落。
这时,露西亚的思维被墙上的一个点所吸引。她不知道那个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仿佛墙皮剥落,斑驳的底色被发现。
她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只眼睛。
真是疯了!她猛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羽毛笔准备狠狠刺向它。
“等等夫人!”柔软的声音从墙背后响起,似乎觉得称呼不对,又开始叫,“等下,F小姐!”
露西亚的笔尖停留在离墙壁几厘米的地方,那只眼睛消失在原地,但很快又在旁边出现,语无伦次地叫,“我……我没有恶意您听我解释。”
露西亚放下笔的同时拍桌子,指着眼睛大喊道:“伊格内修斯让你来监视我吗?”
“不不不,不是的,我和他……呃,我是看着你但我不是看着你……不对,呃,是老爷叮嘱我保护你。”
“出来!从墙壁里出来!”露西亚大声尖叫。
“我、我马上。”声音心虚地消失。露西亚很快看见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苍白右手从墙里伸出,随后另一只手也出来,撑在桌面上。从封死的墙面后,爬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孩,她穿着深紫色的衣裙,蕾丝缀在袖口,抽绳和散发一起缀在露西亚的手稿上。
还没等露西亚说话,她瞪大眼睛,想要退回去,“对不起,我弄到你手稿了。”
“没事。你下来吧。”看到那张天真的脸,露西亚一时没了脾气。她看见她的眼睛有一只是蓝色的,有一只是和她一模一样的绿色。
还没来得及惊诧,她又感觉这张脸有点熟悉,慌张地在记忆里翻找一遍后,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一张可怕的照片,并把眼前的女孩和那张照片联系在一起。
女孩正无辜地握着手不敢抬头看,等待她质询盘问。她难以置信地退后几步问;“玛蒂尔达?玛蒂尔达·怀特?”
被说中名字的女孩眼里闪着污浊的泪光,大惊失色捂住嘴,“您……您知道我?”
露西亚怀疑自己八成是被关疯了,连声音都变得沙哑,“怎么可能?为什么你在这里?”
“您居然认得我!太好了!”玛蒂尔达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抹眼泪,忘了回答她的问题,“我一直很喜欢您的散文!这种感觉就像……就像在和您擦肩而过,您却叫住我要带我去吃下午茶一样。”
“我也是这么认为。”露西亚感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玛蒂尔达结结巴巴好几次,才终于找到适合的表达,“是老爷让我在这里的,他让我保护和照顾这个阁楼里的人。本来他是不愿意我见您的,可是我实在太好奇了,所以想偷偷看一眼,没想到在阁楼里的是您。”
“可你为什么在科迪亚斯?怀特说他到处都找不到你。”
“您和怀特认识?”女孩的语气变得不确定,眼神立即暗淡下来,喜悦转化为落寞。
“你等我一下。”露西亚连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