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
爱国没办法,就让成钢央求文老师给他大哥开一个毕业证,文老师用奖状纸给爱国写了一个毕业证,盖的是文老师的私章,学校没有公章。
成钢的二哥成爱社上三年级,上了两节课,老师说让他退一级,上二年级,他就坚决不上了,说是因为成钢也上二年级,爱社也想要一个毕业证,老师说他不够年龄,不给他发。爱社想:“等我十五岁了,也找老师要个毕业证。”
成钢的两个哥哥都不上学了,家里也正需要有人挣工分,他们到队里参加生产劳动,成钢的大哥十五岁,虽然身体略显单薄,但也常能评八个工分,有时候也能拿整劳力工分。现在是全队的男劳力都上了北戈壁挖大渠。早出晚归,自带干粮。队上在工地搭个棚子烧开水,中午给每人一大碗水煮土豆或莲花白,漂着一层油花,里面有两三块指头肚大小的羊肉。把自己带的馍掰了泡上,热乎乎地吃下去。吃过了就干活儿,不干就冻得受不了。用十字镐把土刨松,用铁锹挖了装筐子或抬把子,用肩担用手抬,从日出干到日落。爱国挺住了,就能挣十分,他觉得自己能挣工分养家了,就很骄傲,比上学好,上学没啥用,又不能当大队会计,连小队会计都有人了。张治国当了三小队的会计。
成钢的二哥刚十三岁,只能算半劳力,他就不好好上班,队里也不管他,来干活就多少给他记点儿工分,不来也没人过问,队里像这样的半大小子不上学的还有几个,他们主要的活儿就给家里打柴火。
爱社腰里缠着几庹长的皮绳,别一把小斧头,到河边或是沙包里转悠,转悠够了,就随便捡一捆柴火背回来。
有一天,爱社背着一捆柴火,提了一只兔子回来,他从小在老家农村跟着奶奶生活,总逃学,喜欢套兔子、摸鱼、掏老鸹窝,为这没少挨打。东北老家的兔子没有哈拉库勒这么多,十天半个月套上一只就算是幸运。
爱社说:“我要找一些铁丝,多做一些兔子套,这沙包里兔子可多了。”门市部里没有铁丝卖,可能县上供销社有,可是这大冬天的上一趟县城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也凑巧了,大队部那边有个垃圾坑,里面有个废轮胎,可能是胶轮大车换下来的,胶皮也被人锯去不少,露出钢丝来,爱社就把它点着了,烧完之后,他得到了好大一盘子烧软了的钢丝,勒在木棍上来回一拽就光亮如新了,还很柔软,做兔子套比买的白铁丝还要好。
爱社去沙包里下兔子套,早上鸡叫头遍就起床,去溜兔子套,取兔子,取了再下好,要走很远的路,近的地方兔子少,远离村子兔子才多。爱社腰里别一把斧头,手里提一根木棍,兜里装一只手电筒,出村子向西去。头上满天星光,三星高挂;脚下是皑皑白雪,雪光中远处沙包上的灌木丛,有的像牛,有的像马,有的像骆驼,有的就像是屋脊错落村庄;身后村子里阵阵狗叫之后,远处传来几声狼嚎。沙包子里有狼,爱社停下脚步,想要转身回去,又想,沙包子里本来就有狼,哪有那么巧偏让自己碰上。他听贾瞎子说:“在哈拉库勒的野外,看见狼群是平常的事,记住,第一,不要跑;第二,不要和狼对峙;第三,是装作若无其事,该干啥干啥,慢慢走开,看看哪里有柴草,准备点火,狼最怕火。”爱社摸了摸左边的口袋,打火机和点火用的桦树皮都在,他把打火机掏出来,打了几下,下下都打着,火苗也够大。爱社提心吊胆地往前走,汗珠子从额头上滚下来,他卷起皮帽的帽耳朵,一是散散热,更重要的是要清楚地听到四面的动静。
东方泛白的时候,爱社到了他下兔子套的地方,他向自己下套子地方看,赫然有一只狼,不远处还蹲着几只。那只狼正在扯着什么东西,仔细看是爱社下的套子套住的兔子,一会儿那只狼叼着兔子跑了,别的狼也跟着散去。爱社清楚地看到兔子被狼叼走了,可是,还是忍不住要过去看看。爱社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铁丝没有被狼拽断,是兔子的脖子被拽断了,有一大摊血,这个兔子应该是刚被套上,还没有勒死,正在那儿蹦跶,被狼看见了。
爱社套住了十三只兔子,不算狼叼走的那只。他把兔子系成两嘟噜,挂在一根长棍子上,放肩上挑着。真不轻啊,他把手套摘了垫在肩上。他想,兔子肉要送给贾瞎子两只。
回到家,太阳已经过了树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