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
闻言冷嗤一声,“不敢?便是没有这个胆,却有这个心了?”
“彦佑对恩主一片赤诚,天日可表。”
“我知道鼠仙的死对你打击不小,可逝者已矣,一味地沉湎于过往无济于事,凡事要向前看,你也该走出来了。”
所谓走出,不过是继承鼠仙未竟的事业,彦佑自嘲一笑,摸清对方的心思,“恩主有何吩咐?”
“你先起来。”女子露出温情一面,然他深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正如她的琴声,起调如珠落玉盘参差有序,继而骤乱,大珠小珠砸得人措手不及。
“我收到消息,灭灵箭重现于世,你去把它给我抢过来,杀了旭凤。”女子轻描淡写,仿佛杀个人与蝼蚁一般。
“干娘,”他说得有气无力,隐含痛惜,“上一次我与鼠仙里应外合,也未能取得旭凤性命,还害得鼠仙白白枉死。彦佑实在没在把握杀掉旭凤。”
“他现在不过一介凡人,比涅槃时更为孱弱,大业未成,总要有人殉道,难道你要因噎废食?”她的话语极为冷静,听者却有种如坠冰潭的错觉。
“难道恩主从来只把鼠仙当作一颗棋子吗?”
“我知道你不赞成我的做法,但是我们都骑虎难下。鼠仙忠诚,他在天界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替我们搜集到如此多的宝贵情报,倘若半途而废,那才是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鼠仙殉道之前,让我再三转告恩主,戒急用忍,事缓则圆。水神伯伯当年不顾一切,从天后魔掌中救下了您,还给了您这方容身之所,方才您也说了,不能一昧地沉浸过往,那您又何苦将自己沉浸于这无底仇恨之中?牵连更多无辜的人呢?”
“够了,”女子勃然大怒,掀帘而出,“你不要又拿那套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小孩子说辞来训我。天地之大,虽生犹死,无处安生,靠别人的施舍和怜悯度日,你试过吗?”她仰首上望,神情似恨似伤,仿佛只有通过无情的复仇才能平息,因为逝去的人无法重来。
彦佑终是不忍拂她意,“恩主对彦佑有再造之恩,彦佑万死不辞,只是鼠仙走后,尚有彦佑为恩主效忠;彦佑走后,不知何人再为恩主效忠。”
这凄伤之言似激发了她的母性,她终于殷勤上前扶住彦佑双肩,“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这次对付旭凤,你千万要保重,我不能再失去你。”
彦佑麻木般地点点头,转身离去,听得一声“鲤儿”,不禁回头喊了声“娘亲”,却见一个穿着白衣白袍的小男孩自帘后走出,娘亲亲切唤他“鲤儿”。原来,这鲤儿不是他。他也曾是那鲤儿,只可惜不是真的,到最后,终成弃子。
云梦泽逗留一阵,他才黯然离府,刚离开大门没多远,便察觉有人在窥探他,“我看到你了,出来吧!”半晌,白衣白袍的小男孩才从巨蚌后面走出。
“小家伙,这么久才现身,莫不是以为我发现不了你?”
小家伙回望那比一人还高的巨蚌,又看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笑着上前捏孩子的脸,肉肉的,想必是这些年他不在,干娘又收养的一个‘鲤儿’。“小家伙,你是什么物种?”
小家伙干干回答:“我是鲤鱼精。”
彦佑不觉好笑,“我才不信你呢!她才不会收养真鲤鱼呢!”
小家伙总算招了:“我是白泥鳅,你是谁?”
“我是另一个鲤儿,”彦佑低头看他,半是自嘲半是感伤,“不过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是假的。小泥鳅,你在这儿过得快乐吗?”
“这里有吃有喝,还有漂亮的新衣服穿,当然快活了。不过——”小泥鳅摸摸后脑勺,迟疑了一下,“我更想回泥潭里打滚。”
听到这他心情复杂,抬眼上望终是作了决定,随即俯身摸摸孩子的头,柔和道:“我会带你回泥潭的。”
待彦佑走远,小泥鳅才向着那巨大的蚌壳道了一声,“哥哥他走了,秋心姐姐你可以出来了。”
一位面容清丽的姑娘抱琴走出,笑道:“谢谢鲤儿啦。”
鲤儿摇摇头,望向彦佑远去的地方,“原来他就是鳙儿和鲢儿姐姐说的少主哥哥,秋心姐姐是因为他喜欢欺负漂亮姑娘才躲着他吗?”
秋心捂嘴笑起,这彦佑的名声可是臭到自家去了。“不是。你这少主哥哥其实很可怜。”
刚才彦佑的“真假鲤儿”一说她听到了,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痛失亲儿的母亲寻了一个替代品,爱他的同时又恨他不是亲儿,爱恨交织之下,渴望母爱的孩子不是被逼疯就是透心寒。方才,他想带鲤儿回泥塘就是不愿孩子重蹈他的覆辙吧。只是簌离仍在,怎会让他将人带走?除非——她心弦骤紧,鲤儿恰好这时牵住了她的衣袖。
“秋心姐姐还是莫要去找娘亲了,娘亲心情不好。”
发生什么事了?隐约觉得,彦佑的转变与簌离今日的举止有关。于是,她变走手中的琴,借着鲤儿牵的袖子带他走离大门,隐入一丛高大的珊瑚,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