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一）

：“名姓不讳长者，况且我大汉向来尊老，当今陛下更是下诏凡年六十以上鳏寡老人皆由朝廷体恤，本官身为朝廷命官，更应以身作则。”赵广汉欲伸手，身旁的苏回跨前一步，弯腰将老者馋了起来。

“请问将军是？”老者看着扶他的苏回，恭敬地问道。

“这位是颍川都尉苏回苏将军。”赵广汉介绍道，“敢问老丈尊姓？”

“草民……贱姓白……”老者激动道，又拉过身旁跪着的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说道：“这是草民的孙子。”

赵广汉看那孩子衣衫单薄，浑身发抖，想是腊月寒天缺衣少食，于是对身旁的苏回道：“让人送两碗饼饵来。”

“还不快谢大人！”白老汉将孙子又按在了地上。

赵广汉侧身对苏回道：“让人收拾一间干净的房舍，夜里就让这祖孙俩歇下吧。”

“大人，这……”苏回看了看白老丈，虽说方才搀扶他时已经暗地搜过身，没带什么武器，但毕竟是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岂可随意留宿。

“大人，小老儿在柴房兑付一夜就行，不敢劳烦大人。”白老汉恭谨道。

“天寒地冻的，孩子又小，哪里能睡柴房呢。”赵广汉说道。

“喏！”苏回躬身行礼，对白老丈道：“请老丈随我来吧。”

“有劳苏将军！”白老汉深深作了一个揖，但身子却未动，眼睛盯着赵广汉，欲言又止。

赵广汉看白老汉神情，心内了然，对苏回道：“你先带这孩子去吃饭，再吩咐驿丞给老人的房间多添些炭火。”

“喏。”苏回领命，领着孩子出去了。

苏回退出屋外，见苏城在院内正向几个兵士训话，于是喊他过来。

苏城忙走了过来，向苏回行礼：“小叔。”

“叫我什么？”苏回瞪了一眼苏城。

苏城咧嘴笑道：“放心，他们都听不见。”

“那也不行，”苏回正色道：“公中自有公中的规矩。”

“喏！”苏城忙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喊了一声小叔官称：“启禀苏将军，卑职正在安排属下今晚加强巡逻，确保大人安全无虞。”

“没个正行，”苏回嗔了一声，将白老丈的孙子往前拉了拉，说道：“带这孩子去吃饭吧。”

“啊？不是说让人把饭送到房间吗？”苏城纳闷道。

“那老丈似乎有话要跟大人说。”苏回说道。

“他一个乡巴佬能有什么话？我去让他出来，大人行了一天的路，得早点休息。”苏回说着便要往里走。

“急什么，”苏回拦住侄子，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房门，松开孩子的手，往旁边走了几步，低声对苏城道：“这祖孙二人若是从涿郡来颍川投亲，走北城门最是近便，为何却向西绕道？”

“许是迷了路吧。”苏城猜测道。

“那老者装扮虽与普通乡民无异，但方才驿丞带他来时，我见他一路掸衣、整冠，还用随身携带的水壶的水净了面。”苏回说道。

“这有什么？他一个乡民能够面见郡守，没让他沐浴焚香已经很不错了。”苏城道。

“话虽如此，但一个人的涵养是很难掩盖的，那老者虽然着粗麻短衣，双手也生了冻疮，却并无终年劳作而生的老茧。”苏回继续道。

“您的意思是……”

“待那孩子用完饭，你派个机灵的斥候陪他玩一会儿，然后……”苏回示意苏城上前，对其耳语一番。

苏城领命而去，苏回回到廊下候命。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听到屋内唤人，苏回推门而入，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房舍可曾备好？”赵广汉问道。

“回大人的话，驿丞已在前院收拾出来一间客房，随时可以入住。”苏回回道。

赵广汉听后，思索片刻道：“前院人多，改在后院吧。”

“大人，这不妥吧？”苏回道，后院远离官道，乃专为往来官员及随行家眷准备的清净之所，平常人等想要靠近都难。

“大人，老汉有片瓦遮身即可，不必劳烦了。”白老汉急忙道。

“前院住的都是行伍之人，年轻气盛，不到半夜是断不肯安寝的，您年事已高，岂能受得那般聒噪。”赵广汉道。

“老汉一路自涿郡而来，叫花子窝也睡得，万不敢叨扰。”白老汉恭敬道。

“就这么定了，天色已晚，带老丈早点下去安置吧。”赵广汉命令道。

“喏！”苏回领命，命门外候命的驿丞进来。

白老汉再三道谢，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见他那孙子，于是又回来向苏回问道：“敢问将军，我那小孙子现在何处？”

苏回微愣了愣，想起方才吩咐苏城的事，如今仍不见回报，恐是没有完事，于是随口道：“方才见几个士兵与那孩子玩做一处，恐是兴致未散，忘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