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入椒房(中)
凤舆行了半日便停了下来,想必是到未央宫了。霍成君在采薇、采蘋、采苓、采蘩四位大丫鬟和四位送喜娘的牵引下慢慢走出凤舆,司礼女官上前将三尺红绸花球交于皇后手中,高唱道:“大皇帝陛下亲迎皇后入未央宫,百官跪迎!”
文武百官提衣下拜,高呼皇帝万岁、皇后千岁,振聋发聩,绕是霍成君见惯了大场面,突然受到万人跪拜仍然感受到深深地震撼,心脏也随着山呼万岁的巨响砰砰跳个不停。
还未从方才的震撼中回神,霍成君觉得手中的红绸猛地绷紧起来,一股强力从红绸的那一端传了过来。霍成君面前被羽扇遮挡,只能从羽扇下缘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副红罗靴正向前方跨步。
“娘娘,该入宫了!”离得最近的采薇小声又急切地提醒道。
霍成君忙回过神来,握住手上的红绸紧紧跟上前面的红罗靴。可是那靴子似乎长了脾气,步子越迈越大、步速也越来越快了。为了跟上前面脚步,霍成君不得不紧盯着眼前的红罗靴加快自己的脚步。几百尺的宫道竟让霍成君走得微微喘气。走在前面的红罗靴觉察到身后之人的喘息,似乎有意刁难,不仅没有降低速度反而越走越快,让头戴重冠的霍成君感到几分吃力。然而如此场合,霍成君不便发作,握紧悄悄了手上的红绸带索性停下了脚步。疾步前行的红罗靴被绸带突然拖住竟趔趄了两步,惊得身旁的司礼官低呼一声。霍成君看到红罗靴停在原地,心中暗道:“谁让你走那么快的。”
那红罗靴似乎听到了霍成君的心语,突然转过头来,径直向自己走了过来,一步、两步、三步……二人之间不过数尺之距,而红罗靴却没有停止的意思,身边之人大气不敢轻喘,霍成君的心也随着脚步声越跳越重。正当霍成君不知所措之时,腰间突然受到一股强力,整个身体便撞向一堵高墙,随即耳边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朕的皇后娘娘是要悔婚么?”
突然而来的声音穿云裂石般直冲耳膜,霍成君惊得抬头去看,但见一脸沉郁的皇帝陛下正横眉怒目地盯着自己。感受到皇上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霍成君不敢任性,乖乖地低下头道:“我……我只是跟不上你的脚步。”
“是跟不上还是不想跟?”这声音虽然小的只能他们两个人听见,但却透露出怒不可遏的怨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霍成君回口问道。
“你心里清楚!”刘病已猛地收紧了手上的力道,逼得霍成君不得不再向他靠近几分,若不是有羽扇挡着,恐怕都要贴到对方的胸膛上了。
“我……”霍成君一时语塞。人家都说大婚之日新人都是你侬我侬,可陛下今日却向吃错了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长长的宫道之上,皇帝陛下紧紧搂着皇后娘娘,这在跪在两旁的百官眼里就是一副帝后燕好之景,可这大庭广众之下二人如此不避嫌的确于礼不合。眼看吉时将至,司礼官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提醒道:“陛下、娘娘,该行礼了。”
听到司礼官的话,霍成君轻轻挣扎了一下,刘病已这才放开手,转过身牵起红绸继续往前走,步子却没有先前那么急了。采薇、采蘋赶紧帮皇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扶着她跟上皇上的脚步。
繁杂的婚仪和皇后册封大礼终于过去,霍成君持孔雀羽扇的手早已酸痛无比,入了椒房殿便将羽扇放在桌案上。采薇、采蘋见状急忙阻止道:“娘娘,在陛下来之前,您这羽扇是不能取下的。”
“可是我这手都快断了。”霍成君揉着酸痛的手腕说道。
“娘娘,大喜之日,切莫说这不祥之言,请娘娘再忍一忍。”采薇说着便将羽扇重新放在霍成君手中。
“陛下什么时候才来呢?”霍成君虽然心生不耐,可碍于礼节也只得接过羽扇,重新举在面前。
“娘娘,典礼过后陛下需在前殿宴请群臣,恐怕要过了戌时才能来椒房殿呢。”采蘋回道。
“啊?怎么这么久啊!”霍成君一听自己还要在这里等上一两个时辰,顿时泄了气。
“这就不耐烦了吗?”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慌忙坐直了身体,不再言语。采薇、采蘋等众宫女急忙跪下迎接皇上。
一阵响动,皇上在众人簇拥下来到椒房殿。但见霍成君头戴朝阳五凤衔珠钗,身着玄青纯衣纁袡,腰坠双衡比目玫瑰佩,一把碧玉孔雀羽扇掩去娇羞的面庞,只看到握着羽扇的纤指皓腕似乎是用力过度,指节处泛着微微的白色。皇上看着眼前明艳的人儿,不禁心内一荡,想要去握那纤纤玉手,却被立在一旁的女官拦住:“启禀陛下,陛下和皇后娘娘需行过合卺之礼后方可却扇。”
皇上微微一愣,缩回手来,挨着皇后坐下道:“取酒来。”
此时早有宫人手捧玉盘将御酒端上。饮过合卺酒,女官口中念起撒帐歌,同时将五色果撒向帐中,皇上和皇后以衣裾接往怀中。
一番礼后,郭春安带众人退出椒房殿,刘病已看到霍成君在红烛之下,更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眼观此景,心中早已荡起层层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