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事的这部分删减到可以回答他,只随意地答:“一切都是天意,现在说这些已无意义了,何况,她不是也和亲来了么?是她或我,是你或葛吉禄,命运的安排,人力又怎能干预?”
赫连挑眉,碧色的瞳中流露出被搪塞的不满,“那你怎么对她那样?我不信其中无事发生。你,高月公主,会对显朝来的人那种冷冰冰的态度,谁信呢?她到底哪儿得罪了你?”
李沁喜眯着眼睛,火光在眼瞳中化作一个光点。“谈不上,只是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时候,手足亲情并不是那么重要。”
赫连脑海里闪过数个可能,他从中选了一个最有把握的,向李沁喜确认:“她也喜欢薛遣棠?”
“……”
每当他提起这个名字,她就会神色骤变,像被戳到痛处的刺猬,用满背的荆棘回应侵略者。果然,李沁喜斜睨他的眼睛瞬间变得冰冷,冷到几乎没有温度,但这回,尽管她又进入防御,却正面回答了他提出的问题。
“不是。”
“那——”似乎猜到了赫连会问什么,李沁喜截断了他的话:“她从前是个很高傲的人,我有些看不惯,彼此之间起过口角。”
“一个郡主,也敢对公主无礼?”
怎么不敢,上官宁宜当年可是放言“皇城之外,我乃君临第一贵女”之人。母亲是高宗皇帝最疼爱的女儿,位同亲王,父亲出自是君临屹立百年的名门,自身更是在出生时就被逾制封为郡主,皇城之下,还有谁能比得她呼风唤雨?
她甚至自负到,平日里面对一众兄弟姐妹时,丝毫不把出身相对较低的人放在眼里,就连李沁喜,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小跟屁虫,被她耍得团团转。
因为在她的心里,自己不仅是郡主,日后更会是显朝皇后——不止是她,许多人都这么认为,所以大家总是对她忍上加忍,能退则退。
但李沁喜没提这些,只是顺着赫连的话往下说:“所以我才看不惯嘛。”
“骗鬼呢,你会小气至此?”真要论这种看不惯,赫连此刻怎能坐在她的身边,他道:“这也算是政治情报了,作为盟友,能不能不要瞒我?”
李沁喜仰头呵出一团白雾,“我跟她在显朝分属不同的利益阵营,自然是要锱铢必较的。如今再见面,对命运感到惊叹之余,也不由习惯性地想和她比一比压她一头,不过分吧?”
就像我对萨尔格,或者,从前我对你那样。赫连心想。“那还真是不过分。”总感觉她没说完,但赫连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撬不出半句真话,于是识趣地不再追问。能与她坐下来聊几句,虽然总是淡淡地,却已是彼此之间最好的场面。
约莫跳了一个时辰,大家也累了,歌舞逐渐平息,李沁喜便起身,朝人烟稀少的方向越走越远。如她所料,嘉淑也心领神会地过来了,她跟在李沁喜身后开口:“我真的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
李沁喜知道她会来,头也不回,继续前行道:“你找我来想干什么?”
“呼——”嘉淑快步走到她身边,“我们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才三年不见,你何必如此冷漠?在这茫茫的大漠里,我们都是一样伶俜无依,若能时常照面,也是有个慰藉。何乐不为呢妹妹?”
李沁喜侧目淡漠道:“互相信任的人才能彼此安慰,但我们不是。”
“我就知道你还在生气。我邀你来,就是来向你赔罪的。”
“你错了,”李沁喜停下脚步,侧过身去正对她,声音幽冷平静,“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寒心。七哥,你,我,皆是一脉同生,但是你为了他,他为了皇位,都可以积极地用我去做筹码。”
嘉淑咄咄反问:“可表哥并没有强逼你对不对?”
她道:“最后还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没错。”李沁喜毫不犹豫地答。借着火光,她仔细看嘉淑的模样,看上去,这场和亲似乎给了她很大打击。当她还是英淑郡主的时候,眼中总是涌现着贵族女子的神气,此刻再看,那双眼睛里惟存被抛弃后的失落——若非遭逢剧变,她是绝不可能到这里来的。
她身穿虞人的衣装,华丽而宽大的衣袍与瘦弱的身形不相符合,再看发式,她的长发编成数根辫子,撒在肩上,头戴虞部的流苏圆帽,上披金底彩色飞花丝绸,就连妆容也变了!乍看之下,竟找不到一丝显朝公主的痕迹。
李沁喜接着又问:“但你敢说你没有背弃我吗?就是为了讨好他。你根本就不在乎,把我推出去,意味着我要面对什么。”她低头一笑:“你们全都以为成功地算计了我,不肯相信我是为了百姓才答应和亲,而不是着了道成全了谁的如意算盘。然而就算有人从中获益,那也是我顺带给予的,不是他应得的。”
她字字诛心:“即使做出决定的是我,你也是个背叛者,不值得交陪。”
这番话说得既直白又隐晦,李沁喜虽然只字不提个中细节,两人心中却是不言自明。嘉淑的脸色很是难看,她干干地哽了几声才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