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从喀拉哈尔骑马去鹄莫河畔大概要两天半时间,李沁喜与赫连达到时已近黄昏。虞部离得远一些,他们的人还没到,奚赫这边便先搭起了营帐,生起火堆,等待虞部人马到来。
这些事自然无需李沁喜去做,她与赫连在王帐中等候,大约一个时辰后,虞部的人到了,稍作休息后,不一会儿便派人请奚赫的王与王后前往大帐。
天色已黑,草原上已寒风呼啸,篝火噼啪作响,火苗随风飘动。今夜无月,借着火光,李沁喜才能勉强看清脚下路,由席娅扶着走去不远处的大帐。
虞部可汗可敦已起身在幕后等候,帐中有火光,隔着帷幕,李沁喜似乎已看透那里面站着的是谁,心底竟然微微发颤,她深吸一口气,眉头皱起。赫连见状,停步问道:“你很紧张么?”
李沁喜不作声地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走。
帷幕掀开,迎面便是威利汗王夫妇,男人们很自然地互相拥抱着招呼。同葛吉禄可汗问候过后,赫连便看向嘉淑可敦,他只觉眼前一亮,顿时为其美貌惊叹:嘉淑有一张美艳绝伦的容颜,颜色之盛,宛若一大簇艳丽的红山茶。
这样的美貌,可是足够在翰达尔草原挑起一场争斗的,赫连用余光瞥见了葛吉禄得意昂扬的神色。
与两位王者的亲热不同,自王后入帐起,她和可敦便一动不动地相视良久。奇怪的是,尽管二人的神色都很从容坦然,却没有丝毫故人重逢的喜悦,彼此间的眼神交流,与其说是辨认、试探,不如说是直勾勾的挑衅。
对看了有一会儿,僵局终被嘉淑可敦率先打破。她似笑非笑地上前一步,双手交叉于胸前,分别向赫连与李沁喜稍稍低头行礼,待她退回原位,李沁喜亦对可汗行同样的礼,后又双手交扣置于腰间,微微屈膝,向嘉淑行万福礼。
就这么一来一往,赫连便明白了,能接得住李沁喜这一套,这位嘉淑可敦也不是凡物。
接着,四人都入座,威利可汗道:“李沁喜王后和嘉淑可敦都来自显朝,方才看王后行显朝礼,我的可敦却行虞部礼,难道这么久了,王后对草原还不习惯吗,啊?哈哈哈!”
李沁喜脸上露出灿烂而虚伪的笑容,不疾不徐道:“嘉淑可敦与我是久未相见的故交,方才我见了可敦,忽然梦回了往日时光,不知可敦是否也有相似感受。此举只是想告诉可敦,我从未忘记过她,没成想让可汗见笑了。”
“无妨,”葛吉禄大方地摆摆手,“可敦也很想见你,这不,她刚嫁过来,连我的王宫都还没熟悉,就着急邀你一聚。”
“妹妹,来”嘉淑举起酒相邀,“咱们姊妹先喝一杯。”
赫连注意到李沁喜勉强的嘴角冷不丁地抽搐了一下,这让他很感兴趣:认识她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轻易就让她沉不住气的人。他吩咐侍女加紧上菜,席间又不停亲热地向葛吉禄邀杯,活跃气氛,再趁另外两人不注意时,偷偷朝李沁喜耳语:“你跟那个嘉淑到底怎么回事?”
有外人在时,李沁喜虽不喜欢,但并不会避开他这种亲昵的举动,她侧过脸,垂下眼睫斜睨着逼他退了半尺,又举杯跟他碰了下,左手掩面饮酒,“回去再说罢。”
赫连眉头一挑,“行”。
赫连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等到宴毕,酒酣身暖,众人在帐外围着篝火一起跳舞。趁葛吉禄载歌载舞的空隙,赫连抓住机会,直言跳累了,拉着李沁喜溜到一边。
二人甫一坐下,他便问:“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谁?跟你有什么过节?”
李沁喜正在看随着人群转圈的嘉淑,看了一会儿,又收回眼神,沉默地瞥了赫连一眼,赫连饮酒道:“你别耍赖啊,刚才是你自己答应我要说的。”
李沁喜摇摇头,“没有,我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那我问你答。嘉淑在显朝是什么身份?”
李沁喜追忆道:“她是我姑母泰静长公主的女儿,从前的封号是英淑郡主,现在又封为嘉淑公主。父亲出自君临上官氏,年轻时是城内有名的才俊,这才被我祖父高宗皇帝选为驸马。”
“上官……挺特别的姓氏。她叫什么名字?”
“上官宁宜,取家族庇佑,安宁顺宜之意。”
“安宁顺宜我倒是明白,可‘家族庇佑’应在何处?”
“‘宁’字和‘宜’字怎么写?”
赫连略加思索便恍然大悟:“我懂了,宝盖头!”
李沁喜缓慢地点点头,“这个名字足可见她的地位了。即便不是嫡公主,身份也是无可挑剔的尊贵。”
她难得多说几句,赫连便顺势展开话题:“这么说来,葛吉禄算与我平起平坐?要早知道显朝还有这号人物,我父王求娶的说不定就不是你了。”
他忽而转念一想,“不对呀,明明有她在,为什么你父皇不用她顶替你?虽然她是亲外甥女,可你是他的亲女儿啊!”
李沁喜还没想好要怎么将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