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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活,将李沁喜头上的珍珠红宝顶冠摘下,把盘着的头发一股一股地放下来,用梳子轻轻梳顺。她动作很温柔,有一种莫名的安抚能力,让李沁喜僵硬疲倦的身心一下放松。李沁喜问葵姑:“怎么说?”

葵姑淡淡笑笑回答:“都喝了。”

“哼哼,”李沁喜咧嘴一笑,“一看你表情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罢?”

葵姑不慌不忙地解释:“起初,王上并不着急喝,只叫婢子放下就是,但娜依夫人劝了几句,王上便听她的话,二人一道喝了小半碗。”

“行,事情办了就好。该做的我都做了,任谁都怪不到我头上来。”

“公主,”葵姑本是淡淡笑着,这会儿却正了脸色,语气也恳切,李沁喜以为她又要说教,然而却听她说:“公主的乌发很美,让婢子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了。”

李沁喜愕然,随即一笑:“葵姑保养得宜,至今也无几根白发呀。”

“老啦。”葵姑简单地下了定论,“面黄色衰,也没有年轻时那么志气了。”

李沁喜透过铜镜观察葵姑,她体态丰腴,容色和蔼,不见丝毫颓志;观其骨肉,不难看出年轻时确是一位容貌端庄的美人。这位知命美人兀自喃喃:“婢子做了一辈子宫人,不曾婚配,无儿无女,虽有幸做到了五品尚宫,但回首往事,这大半辈子里也错过了许多。与老姐妹们通信,见她们信上说宫外山川风景,家中儿孙琐事,起初不觉得有什么,但年纪越大,就越发觉得寂寥。”

“皇祖母曾两次大赦,葵姑那时年华正好,为何不出宫呢?”

“公主莫笑,”葵姑说这话,自己却先笑了,“彼时婢子只是昙华宫中一名侍女,一日受一女史讥侮,婢子为争这口气,立志要做到比她更高的位置,一报当日受辱之仇,这一较劲就到了如今。”

“那你做了尚宫,那人后来怎样了?”

葵姑摇摇头,“早在第一回大赦就出宫嫁人去了。”

“唉!”李沁喜深感遗憾:“一拳打在棉花上,可恨。”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不那么负气,也许就走向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路了。”葵姑微微扬起头,眼神虚焦,似有遐思,“婢子一生要强,虽然活得痛快,却到老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平凡人,也有对家对情的向往,也会害怕孤寂,但已经来不及了。”葵姑看向李沁喜:“婢子今日去朝露殿,见到怀信王与娜依夫人相处融洽,便想到了公主。您不想听听,娜依夫人是如何让怀信王听进自己的话吗?”

李沁喜眼波一转表示同意。

“其实就是一个字,柔。”葵姑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轻轻摘下李沁喜的耳珰,仔细地摆进雕花红木盒子里,“怀信王自尊其高,又年少继位,最忧心旁人不服他,唯有以柔情安抚,才能化解他的防备。请恕婢子僭越,婢子看着公主长大,一众兄弟姐妹里,您的性情堪称顶好,与怀信王绝不该是一对怨偶。夫妻和美也是一种幸福,公主本可拥有,婢子不想您错过。须知年华一去,人的心智就会逐渐脆弱,公主若能珍惜眼前,也可免去日后遗憾。”

葵姑一边说一边留心观察李沁喜的神色,这是陛下的嘱托,就眼前来看,这也是李沁喜最好的出路。葵姑早年侍奉太后,后来侍奉陛下,看多了君王与后妃失和的场面,这种事受苦的往往是女子;李沁喜并非铁石心肠,硬碰硬对她而言是一种巨大的内耗,葵姑怕日子一长她会承受不住。

令葵姑颇感意外地,李沁喜既没有翻脸反驳,也没有被自己说动,而是把“幸福”二字重复了一遍,望着炽烈的烛火,眼中寄托遥深:“我只剩最后一丁点幸福,就是当我爱的人都得偿所愿,我就能因此幸福。”

她从前期望过的幸福已被这场战争踏得稀碎,她只能调转目标,如烛火一般为他人燃烧自己,以他们的幸福为幸福。她的心因他们而炽烈,这是她仍鲜活的唯一理由。

亲耳听见从小看大的孩子说出这种未老先衰的话,葵姑怆然心碎,忍住几欲脱口的叹息,用温暖的手掌轻轻将李沁喜拥入怀中。

窗外风雪一夜,翌日一早,娜依便到王后殿请安,对李沁喜昨夜的参汤表示感谢。她话很少,语声充满忧郁和怯懦,李沁喜看着她的样子,想到她的身世和太后待她的刻薄,并不想为难,只聊几句便让她回去了。“天这样冷,你实在不必日日都来请安,我知道奚赫并没有这样的规矩。只要你无错处,我绝不故意寻你的茬,你把心妥妥安下就是。”

娜依似乎惯于对一切命令都言听计从,恭敬地躬身答了一声“是”,便浅步离开了王后殿。李沁喜看着她如弱风摇柳般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命蕾里去大总管处拨一件锦毛狐裘,送往朝露殿。

蕾里不敢怠慢,一忙完手上的活立马就去取了狐裘往朝露殿走。席娅叮嘱过她,和朝露殿的人打交道一定不可多话多事,葵姑治下极严,若不守规矩被她抓到,是要被丢出宫去的。所以蕾里一步一步走得很轻,蹑手蹑脚地在朝露殿内进出。

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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