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 眼
荆旭直将女孩拉近身边,眸眼深深看着她:“我看过你在府衙的一些案底。说说看,当初,为何要去拿人家东西?”他说得委婉,只说“拿”,并未用“偷”这个字眼。
於雪尘知道,荆旭直是指她年幼之时曾撷取一些富家公子的腰包香囊。
当时,她被府衙抓过几次,因此留下了案底。容捕头自认她作徒弟之后,查探过她的背景。知道她有这些案底,曾想办法从明面上抹个干净。此类洗白,在公门中算是不能说的秘密。毕竟,女孩此后一直在替府衙办事,时常出入公门。她的身份背景,在明面上必须清白。这些案底,只要无人揭发,就是相安无事。
荆旭直肃卫出身,深谙此道。在绚花楼准备启用於雪尘之前,就把她背景查了个底朝天。他手段缜密了得,即便案底已被洗白,也被重新查实。
在狭里巷,如果真要追溯起来,这些案底算是於雪尘唯一污点。在进入狭里巷并认秦光明作义父之后,她就再未摸过他人腰包,只负责汇善堂事宜。除了那次莫名头脑发热,摸了这位右都使大人的香囊。
只是,污点就是污点。荆旭直既然能够查出,说明通过某些渠道,在容捕头无法触及的地方,於雪尘的案底仍被保留了下来。
荆旭直曾大体了解过於雪尘进入狭里巷前后的遭遇。如今,他开始探察女孩的内心轨迹。女孩当时还年幼,许多事情可能迫不得已,他需要知道女孩这样做的确切原因。
虽然对他而言,女孩狭里巷身份的隔阂不值一提。但是,这些案底却是实实在在的。他既然能够查到,别人也能够查到。
今后,女孩如果要出狭里巷,这是一个明确障碍。他需要仔细掌握这些案底的来龙去脉,早作策应。
:“我……那时初到和京,还未入狭里巷,住在附近荒山破庙。有个乞丐伯伯告诉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些混迹花楼、赌坊里的富家公子,身上的钱多是不义之财,可以取之。然后,还教我技巧。后来,他就让我去试了几次……”
於雪尘头越垂越低,不敢再看荆旭直:“我取了他们的腰包香囊,然后再使手法还给他们。”
之前在当铺,她就以替衣服抚尘的手法盗走荆旭直香囊。如此信手拈来,就是因为她原本就意不在窃取,只是想探究一番,然后再还回去。不过,荆旭直实在警觉,她连看一眼也未能得逞。
无论如何,这种行为都并不光彩。而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当时年纪尚小,初始手法生疏,总有几次失手,被人抓住报了府衙。因此,留下案底。但是,因为所取之物未丢,年纪又小,做了案录就被放了出来。
荆旭直一听,知道她当时年幼,受人唆使才会误入岐途。微一思忖,觉得那个乞丐教她这种手法颇为奇怪,问道:“那个乞丐,为何要教你取之又还的手法。既是为取钱,为何还要再还回去,岂非风险更大?”
於雪尘脸色一红:“那个乞丐伯伯,其实是狭里巷丐帮堂口的堂主。我当时生活在庙里,吃穿用度都受他接济。他让我去拿人腰包香囊,是在训练我。他说我是可塑之材,后来就带我到了狭里巷。当时义父得知乞丐伯伯训练我,似是要让我去做件事,就与乞丐伯伯吵了一架。第二天,乞丐伯伯离开了狭里巷,我被义父收留下来。后来,他说我女孩身份在巷不方便,就教授我易容之术。然后,我就以男孩身份留在了狭里巷。”
荆旭直听完女孩叙述,觉得此事颇有蹊跷。於雪尘被丐帮堂主训练一事,似乎也没那么简单。他心中已有留意,这件事迟早要向秦光明了解清楚。
不过,此刻看着眼前明媚宛如霞光的女孩,他另有思虑:“六出,今日你既然以这身装扮亮相。可曾想过,以后在狭里巷要以何种面目出现?”
:“我……”於雪尘还未想到这个问题,一时愣住。
:“难道,你要永远以男子身份生活在狭里巷么?”荆旭直又追问一句。
这也是於雪尘从未想过的问题,又愣住。
荆旭直眸眼深深看着她:“六出,你是个女孩,得做好准备。”
他牢牢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离开矮墙:“走,现在开始,你要多体验女孩生活……今天陪我逛初春之景……”他带着於雪尘,渐行渐远。
於雪尘左手被温热右手握着,心绪一振。他的手势似是格外有力,给她一种坚定的安全感。
她星眸闪闪,抬头看向荆旭直。荆旭直低头看向她,女孩这样明亮的眸色,令他十分受用:“你又把手链戴上了?为什么?”
於雪尘脸色微微一红:“大人戴着我送的礼物,礼尚往来,我也要戴上大人送的礼物。”
此话听得荆旭直非常满意,眸色一亮。这说明,女孩听进了他的话,有了自己的判断,不再完全受他人影响。她当时脱下手链是受人施压,如今又能戴上,顶住了压力,是自己的主意。
他紧了紧握着女孩的手,这样的女孩,是他愿意欣赏与亲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