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赦
大牢里,一段对话正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对话的两人,一坐,一站。
坐着的那个一头墨发披散在身侧,虽随意地坐于草席之上却依旧难掩贵气。站着的那个一身朝服,平日里冷肃的面容此时却带了一丝恭谨。
赫然是乔南和县令老爷李谦。
“太子和三皇子近几年本就争得厉害,龙椅上那位又这时候册封新后,日后这京中怕是太平不了多久了。”
李谦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内响起,提起京中的上位者时非但无尊重,反倒似是隐约有些嘲讽。
“这样好的机会,我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辜负了他们的美意?”乔南轻笑一声。
“那...您打算如何?”李谦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一些,小声问道。
“你手上可有几日前才收监的那个雇工商人的资料?”乔南并不回答,反倒将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
“略有一些,怎么了?”
“查一查她,若她真是那个沈颜...她便这千里之堤的第一个溃口。”乔南望向牢门外炽烈的日光,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回忆中传来。
······
待沈言回到无忧聘事堂时,入眼便是一片惨淡。
窗上贴着县衙的封条,午后的阳光大咧咧地晒在上头,与棕木雕花的窗框对比格外明显。
曾经门庭若市的前堂,现下连只麻雀也没有;倒是本应该空荡的后厢房,如今挤满了被老主顾家辞退回来的丫鬟小厮们。
这些丫鬟小厮本就因被辞退而充满恐惧,见沈言走了进来,似是一下找到恐惧的发泄口,对着沈言数落个不停,听得沈言一个头两个大。
沈言好不容易从后厢房逃了出来,回到书房还未坐稳,门房就又带来了京中的加急来信。
无忧聘事堂本凭商誉起家,竟出了这样的事,自是引得一片哗然。这不,流言迅速便传到京城,这个月连京城总堂的进账都受了波及。
这信便是少东家专程写来数落沈言的,沈言坐在桌前,急得开始一根根揪自己的头发。
却不成想沈言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揪上几根,便又有麻烦找上了门。
来人是县里的另一个雇工商人刘婆。
这刘婆穿着身大红的棉布衣裳,头上戴着黑色绣大花的头巾,打扮得闹的很。刚跨进书房便看见沈言坐在那愁云密布,满是皱纹的脸上就笑得更加幸灾乐祸。
若问在这集云县谁最不想让沈言好过,她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同是做雇工商人的生意,自从沈言六年前在这集云县落下脚来,这刘婆的生意便被撬走了大半。
她等呀等,终于等到这无忧聘事堂出事了。在一旁趁乱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同时,自然第一时间便要来落井下石,顺便再将这无忧聘事堂的店面压价给盘下来。
刘婆心底的小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快步走到书桌前头坐了下来:
“呦,沈老板终于从牢里放出来了?”刘婆也不见外,自个儿给自个儿倒上了一杯热茶,接着说道:“放出来了也好,眼下这无忧聘事堂也不行了,沈老板是该赶紧考虑考虑日后了。”
刘婆说完,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你怎么说话呢?谁不行了?”松子听得这话,一阵火气便烧在胸口,当下便往前行了两步,这聒噪的刘婆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怎么?你们做得,我还说不得了?”刘婆音调拔高,语气很是咄咄逼人,“你去大街上问问,全集云县谁不知道这无忧聘事堂拐人家闺女,心黑手黑,特别下作?别以为碰上大赦这事就揭过去了,大家都不傻,谁心里头还没杆秤?”
刘婆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你碰到我算是有福气了,喏,我出五百两银票把你这店给盘下来,你们也好拿着这银子为自己谋条出路。”
刘婆的声音尖细,说着话的时候下巴抬得老高,一副施舍的语气。
“我呸——你要把这店盘下来?哪个同意了?”松子彻底听不下去了,冲上前去就要撵人。
“少嘴硬了,你不卖留着当棺材本?”刘婆嗤笑一声,随后说道。
“不卖。”沈言也懒得给好脸色,伸手将刘婆放在桌上的银票推了回去。
刘婆没想到沈言还真不卖,也是一愣。
随后竟从门外叫了一帮五大三粗的壮汉进来,看起来今儿竟是打定主意要强买强卖了。几个膀大腰圆的糙汉往那一站,松子的气势便矮了一截。
沈言扫了一眼刘婆带来的人,伸手将松子拉了回来。他们人多势众,纵使会些拳脚功夫也不好硬碰硬。
被沈言拉回来的松子很是不忿,瞪着刘婆开口说道:“欺人太甚,你就不怕我们告到衙门里去?”
“啧啧啧,还告衙门?”刘婆很是不屑,“你有银子请状师么?再说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如今的名声...哪还会有人信你们的话。”话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