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赦
永清六年这年夏末,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上立贤妃为后,行统摄六宫之权。普天同庆之下,下诏大赦天下,内外官员陪位者皆赐勋一转,大宴三日。
此诏一下,上至朝中士大夫之流,下到隐匿于市井的有识之士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又碍于此事关乎皇家,只能在心底默默揣度:贤妃是三皇子的母妃,此时立后...陛下莫不是有另立之心了?
在举国繁盛的表象之下,太子与三皇子两党争锋暗流隐动。
然而这些,此时老老实实在大牢里呆着的沈言和乔南自是不会知晓的。
自从上回一醉醒来,喝断片了的沈言虽然不记得当日发生过什么,却惊奇地发现两人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不禁感叹“英雄难过美食关”。
这日午后,无所事事的沈言乔南两人正坐在墙边放空。
突然听见走廊里边传来一串连续而又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两名狱卒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沈言定睛一看,两人手里皆没提饭食,不由得稍微失望了一会。
直到两个狱卒二话不说,取下腰上挂着的钥匙,便沿着大牢的走廊挨个将所有的牢房门开了个遍。
一时牢内的众人都愣了。
随后,一狱卒清了清嗓子喊道:“皇恩浩荡,如今陛下大赦天下,你们出去后定要....”
整个牢房只一瞬的安静,旋即便沸腾起来。也不等他说完这句,所有的犯人皆是一股脑地往外涌去,把这狱卒挤得咧嘴痛呼,顿时连话都说不全了。
这是...可以出去了?
沈言觉得当犯人当成自己这样的,也应该真没谁了。下狱莫名其妙也便罢了,出去竟然也是天上掉馅饼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能出去便是好的。
沈言当即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走着走着发觉她边上的乔南没动,便回过头问道:
“你还不走?”
“不急,我再等一会。”乔南答道。
看着乔南坐在那安安稳稳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沈言不禁心想:难不成那天是我会错意了?他并没有要同我回聘事堂的意思?
那他还喝我那么多好酒?
沈言登时有种被人愚弄之感。不过,要是乔南打定主意不随她走,她也并无他法。
眼看着周围的人群渐渐稀疏了起来,归心似箭的沈言也顾不得考虑乔南了,转身跟着人潮走出了大牢。
此时正是晌午,外头阳光很是毒辣,晃得沈言睁不开眼睛来。好不容易适应了这日头,沈言往前一看:
县衙大牢外被围了个水榭不通,本应该是片空地的大门前现下满满当当,皆是来这儿等待被赦免的亲人,想来外头比大牢里更早知道大赦的消息。
已经找到了的抱头痛哭,还没寻到的满脸焦急。就连鸡仔三人组的老母亲也拄着拐棍来了,在找到她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后,便作势举起手里的拐棍儿就要打,无奈又下不去手,最后硬生生把拐棍儿放下,四人抱做一团哭了起来。
欢喜热闹的人群前头有一个身着深蓝色粗布衣裳的身影,正是松子。看着沈言从大门走出来,眼里满是激动。
“小姐,你可算是出来了!”松子上上下下将沈言打量了几圈,只觉得自家小姐看着都瘦了,心疼得不行。
“走,赶紧回聘事堂去,我可得好好洗上个热水澡。”沈言时隔多日,终于又见到了日光,连说话都带上了三分笑意,迈开脚步便向无忧聘事堂的方向走去。
“小姐,聘事堂最近...有些状况。”
之前沈言身在狱中,松子不想将聘事堂的糟心事说与她听,可现如今沈言已经出来了,这些事情便再想瞒也瞒不住了。
“这些日子,先是柳家老爷命王管家带人将以前从我们这儿雇佣的下人悉数辞退了回来,由头是来历不明之人不可用。”
松子说到这,抬头看了一眼沈言的表情:“再是县令老爷带人封了聘事堂前堂所有的生意,理由是诱拐案一事存疑,依律不能开门做生意。”
沈言往前走着的脚步一顿,“就是说...如今聘事堂彻底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不光如此,不知哪传起来“集云县无忧聘事堂拐卖诱口”的流言,直接帮我们定罪了不说,竟越传越广,这两日恐怕已经传到京城...恐怕,是有人刻意为之。”松子说起这事来也是一腔愤懑,明明老老实实守法经营,怎地就无端被扣上了这样的帽子?
“定是当日打晕你的那群人,”沈言怒极反笑,“这回我定要亲自收拾他们。”
松子瞧着自家小姐脸上那看了就叫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默默为这事件的始作俑者们点了一根蜡。
在松子的记忆之中,除了一人,还没有遇见过第二个能将小姐气成这样之后全身而退的。
······
而此时,早已空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