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深
时不时浮现在她的眼前,无声散发着冤气。
玉绮端着茶盘进来时,姝妍正在假寐。
小半个月,她没有睡过一场好觉。
玉绮将消痛散结的调补汤汁悄悄放在案上,立在一旁看着寡言少语的女子。
“姑娘,趁热喝了吧……”玉绮站了将近半刻钟头,见座中人依旧扶着一侧太阳穴,纹丝不动,只恐药汁凉去,耽搁了疗效,便略带担忧地提醒。
“今夜姑娘得好好歇着,早上接了诸葛姑娘,可把姑娘累着了……”玉绮小声说。
诸葛筠今天上午从江东回来,姝妍按约定的时间去迎她归家。二人先去城郊宅邸看望了病中的黄夫人,这才一路叙话,共同回了相府。
诸葛筠与她大半载未见,是由于前者做了件惊人的事——诸葛筠知道董恢出使建业,竟一声不吭,执意跟了去。
黄夫人只知女儿想跟着费祎去江东游玩一圈,开开眼界,便嘱托她务必探望大伯诸葛瑾,以寄阿乔早逝的哀思。但诸葛筠的真实心思,她做母亲的,尚且不知。
天地之间,真正了解此事的,唯姝妍一人。
姝妍劝诫她不要耍小孩子意气。诸葛筠却对她说,倘若日日相处,她与董恢还是触不到彼此的心意,那便是今生无缘。那么……她也不再强求任何。
诸葛筠是个心劲强直的女孩,甚至算得上有些“认死理”。男女之情,若不让她去碰碰壁,她绝不会甘心。而姝妍又深知她这个妹妹的性子,只好再三叮嘱她必定注意分寸。除此以外,也只能一面替她保住这个惊天秘密,一面且由她去了。
诸葛筠光彩照人,俨然一副已得爱恋的样子。
姝妍心下虽有不安,还是笑着听她讲完了她与那董恢连日以来的点点滴滴。
董恢……很喜欢她。是他亲口说的。
但他没有要娶她的意思。
诸葛筠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没有会错意——他们互相爱恋,但董恢无意休妻。
想到此,姝妍睁开眼,稍显倦怠。她揉揉另一侧额角,觉得心中莫名难受。手上还是端起了药碗,将半凉的东西送入腹中。玉绮暗暗松了口气。
姝妍一边漱口一边想着,她本是习些武的。然现下最荒谬绝伦处,亦是如此——她的身体本应很好,但自那次坠崖始,她在山间冰凉的水中浸上了寒气,没过多久,又在秋冬之交难得一见的冰雨中淋了大半夜,怕是真的因为寒凉在身体中长驱直入,弄得她这些日子以来倍感不适,她的身体似乎不如从前那般爽利,肢体亦时而发冷。
腿上同样没有好利索:由冬入春的那段日子,过得尤为艰难。湿气同寒气交杂,时常侵袭膝间。
兼之近日以来忧思神伤,内里失调,她甚至觉得这副身体不像是她自己的,倒显得……格外疏离。
“玉绮,阿宇失足之处在哪里?”她突然问。
玉绮回答:“回姑娘:听平陆大哥说,是在城南最大的织货铺子正对着的那一侧河岸附近。那里有十几棵桃树,最近结了很多小桃,正是丰收季,夏天很多路过的人歇脚,经常坐在那里,捡地上落的桃吃。”
姝妍又问:“阿芜姐姐可派人去查看过?”
“平陆大哥亲自去了,但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玉绮忧心忡忡答道。
姝妍沉吟一刻,心中不肯作罢。她起身:“你随我去城南。”
城南确是一片果实累累。夜色初上,行人归家,店铺打烊,烘得此处安详。
桃林挨着水岸,郁郁青青。阵阵成熟的桃香溢入鼻孔,诱人摘采。
“姑娘,平陆大哥说,阿宇被找到的时候,手中还攥着一个桃子……婢子害怕得很……”玉绮毕竟胆小,不自觉地就跟在姝妍身后,还揪住了她的衣角。
“别怕。桃子又不会杀人……”她随口道。话音刚落,她惊觉其间玄意,醍醐灌顶般拉住玉绮的手:“玉绮!桃子本不会杀人,对吗?可是……‘二桃杀三士’……桃子,也会杀人……”
“姑娘是什么意思啊……”玉绮迷糊了。
姝妍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心中紧绷。
“姑娘可是推断出了什么!”玉绮惊呼。姝妍摆手,强按下女孩子的紧张情绪,转而踱入桃树之间。与其说是借月探看桃枝,不如说她正在借此机会,理拨脑中突然挤入的纷乱的思绪。
“她水性极好……却在此失足。”姝妍走近河岸,暗自丈量着靠水最近的一棵桃树离水面的距离。这里几乎没有不平坦的地方,因此阿宇不会绊了脚,跌入水中。
“……夜间来往的人虽不多,但她若大声呼救,一定会引人来看。”姝妍回身望向那家关门未久的织货铺:“除非……她落水前已经失去意识……”
“她是一个人来的吗?”她问玉绮。
后者摇摇头:“平陆大哥也没问出所以然来。府中查了一圈,甚至没人知道阿宇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