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尽
此都很年少的时候。孙权二十出头,刚做了将军统领江东,陆议也不过二十一岁,便进了孙氏幕府做事。
马岱腹中渐起忧思。
座上的天神活动着他那只还未痊愈的手臂,周身十足的傲劲:“君等以为如何?”
天神喜欢做决策之前询问各位的意见,即便他已心下已有判决。他知道,凡他所定,无人可逆。而众人也都习以为常,只是象征性地打着马虎眼。因为没有人会质疑天神将军的威名,所有人都拜倒在他和他的赤兔马之下,承接着他对众生的俯视,谁又敢逆鳞?
马岱突然迈前一步:“君侯!”
帐中的嘈杂压住了他的声音。
马岱提升了语调:“君侯!马岱有事上呈。”
关平眼尖,因他随侍父亲身侧,正对众人,所以率先看到了抱拳俯首的马岱。关平俯身道:“父亲,马校尉有事呈报。”
关羽正乐呵呵地要拉来马良博弈,后者腼腆地笑着,方要坐下。关羽手上动作未停,望一眼马岱,挥手道:“有何事情?”
马岱快步上前:“君侯,江东新上任的陆议将军……”
关羽反扬眉大笑:“陆议?何许人也?”
马岱有些局促,心下虽有抗衡,终硬了头皮继续道:“君侯……不可不防。”
关羽颇有兴味地看着马岱。马岱却觉得天神眼中向他塞来阵阵关切。
“小将军,不必多心。”美髯公说:“近日襄樊无事,小将军回去,可率先拔营向南,向长沙驻。南郡三城,岂能为鼠辈所占?待收拾过曹子孝,关某定要一一夺回。”
“君侯……”马岱虽未完全放弃进谏,但声音已经低去一截。
“将军。”马良俯首:“现在就拔营南进,或许急切了些。”
关羽顿了顿,抬手止住马良。
一月后,当马岱在长沙收到邸报的这个清晨,荆州尽失。
当下,进,夺不了长沙,退,回不去江陵。维谷之际,马岱只能驱兵往西,希冀着与关公残兵会合。
拔营时马岱手底尚有五千军士,加上关平拨给他的一千勇士,统共不过六千人。马岱且退且防,倘使路上与江东兵来个遭遇战,或被他们追着自己的后军打击,情况便是真正的岌岌可危。
楚地湖沼连片,池塘成群,军队白日里跋涉,不甚熟悉地理,必定处处提防,而来到夜间,走得比白天还要艰难。整整蹒跚八日,队伍才从荆南的沼地中摸出来,到了地势稍微平坦一些的荆汉平原最东端。
雨雪天气,极尽寒湿,兵士们的腿上、脚上,衣、袜、鞋,全都湿透,举步维艰,就算铁器,也敷了一层薄薄的冰碴。向来结实的人,有体温疾速下降害了风寒的,也有生了冻疮行走不利的,进军速度在第八日骤降。马岱只好安排大军歇脚。
他清点人头,发现短短三百里的路途,竟失却了一千人。
将士们的归家路,这八天,却成了有些人的亡命局。
消息一夜间便被阻隔。襄樊似远在天涯,拿到一份邸报竟比登天还难。关公和他的部下皆杳无音讯,眼下唯有留守公安城的糜芳与士仁尚存消息。
两日前,马岱从祂荣那里得知的消息是,士仁已经投降,糜芳还在坚守。
今天下午同样来自祂荣的消息是,糜芳已经大开城门,随士仁投降东吴了。
马岱一脚飞起,踢翻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口缻,吓散了三个围着火堆烤火取暖的小兵。
他很少在人前失态,发脾气就更为人稀见。
只是这糜芳乃糜竺之弟、大王已故之妾糜氏的二哥,与王上亲密无间。白手草创时,糜家兄弟俩鞍前马后追随刘备,抛家舍业,出力出钱。即使得了益州,糜竺在蜀,辅佐政务,糜芳作为关羽的重要部将,固守公安,整个糜家未敢有一刻之怠。
形势有变,糜芳竟举旗投降!
马岱狠狠揉着眉心因震怒攒起的疙瘩,一手扶腰,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该死的!”他咒骂一句。心下痛骂这两副软骨头。要不是他们,汉军依然能够占据公安这座中等规格的重镇。只要有了四面的城墙,就算军队再少,大家也能挺住。
“该死……该死!”马岱连连咒骂,感觉自己连手指都在颤抖。
祂荣俯首沉声:“少主。仆以为眼下应当直接入蜀。”
“不可!”马岱瞪眼:“汉寿亭侯陷在襄樊,不知生死,北上驰援,刻不容缓!”
祂荣面色极为沉静:“少主。凭此间这些人,无异于杯水车薪。”
马岱的一张空口里牵不出半个可以用来驳斥这句话的词。
“无论如何要先明状况,后面的事才有头绪。”马岱颓然坐在石块上,感到好容易捂热的石头在他起身骂话的间隙里又一次凉得彻骨。
姝妍怀里抱着书盒——木盒自然还是四年前的那一个,只不过盒底周边四条棱不知从何时起因为手指的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