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山,火药,雪
距离郗蔚冬到达樊府的半个时辰之前。到底是寒冬腊月的季节,缙云观内重重屋檐的积雪深深累起。
“理论上来说,这些火药,七成硝石,两成木炭,一成硫磺。用水可以让硝石溶于水失去作用。”谢师拈了一下粘在地上的粉末,凝神看着这些东西,解释道。
谢师之所以对这东西这么清楚,只因机缘巧合下结识了那位醉心于道教炼丹的抱朴之士。
这次时机不偏向于他们这边,如果是在温凉河没凌凝成冰的情况下就好了。
“那也就是说,只需将殿内所有装了火药的那些空心木头都用水淋一通,火药便不会爆炸了。”阴罅看到一丝希望,之力舒展了腰干,准备大干一番。
这正殿内风水命中克火。
所以很快,阴罅希望的火就被谢师浇灭了。
“没错,可问题在于——第一,单以我们两人聚力用水浇在木头上,至少需要一个多时辰,时间上不允许。再者……”
二人之间,唯有“哐哐哐”余音波折缭绕。
谢师正敲了敲那缸已经结成冰的表面,补充道:
“已经没有水了,只有冰,从冰化成水,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外面不是下了好大的雪吗,这雪化成水比冰化成水要容易些,我们去去捧些雪回来,化成水浇上去。”
“光算上来回十几趟,就已经来不及了。”
“那干脆告诉章彷,这里有这么多火药,他就不敢放火烧了。”
“他会在放火之前,把这间屋子拆掉,拿这些火药去对付成都王司马乂,去对付东海王越,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会死掉。”
每当阴罅觉得他已经快触碰到正确答案的时候,谢师总会合理地辩驳。
以后娶亲前先征询谢师的意见。
一定能找到正确答案。
这一问一答,一唱一和。
颇有种渔歌互答的意境。
现在他们确实是在同一条,快要淹没的船上。
“……”
“那你说怎么办,畏手畏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阴罅焦急道。
如果综合这几版方案,谢师还是觉得第一版用水直接浇灭的方案最好,阴罅一定会锤死他的。
“我们要坐以待毙等全南阳毁于火海之中吗。”阴罅恼怒地垂着本就不结实的墙壁。
阴罅脑海中浮现了兵燹洗过的河西,他曾经也是个少年将军,在边塞淋过黄浆,洗吹过腥风血雨。
火海,血海,哪一遭他没走过。
旧事不提也罢。
战争,以追求权力为幌子,实际上是为了满足私人胜负欲的一场无聊游戏。
只要那个位置在,不断迭代的虎豹豺狼永远会围在座位旁边,嗅探着睡卧在高位的人,一夕不得安枕。
老实说,见过太多的杀戮他对别人的生命已经不大敏感了,这一切与他何关。
虽然他是伪隐,但也真的萌生了逃避的念头。
他知道这样想太自私了,可是,孔孟之道已经行不通了,天道在乱世中不会褒奖大爱无疆的奉献者,爱是和谐社会的流通货币,恐惧才是乱世的孔方兄。
但这次,烧的不是别地方,是有他家人的南阳。
爱让我们伟大,同时爱也让我们自私。
阴罅焦急地连连捶着墙壁,他好恨自己没有一个灵通的脑子,从小能用武力解决的事,他绝不动脑子。
因为天赋,我们也间接失去了很多东西。
谢师在脑海中铺开列锦所有可能有关联的事物,正蹙着额头思索中,余光扫看着阴罅的样子,焦虑顺着视线传染过来,谢师也更焦急了三分。
可恶,不行,温凉河的水来不及运过来。
那把这个建筑运过去?
天方夜谭。
谢师被自己莫名跳出的脑洞逗乐了。
大殿的朽烂的墙檐兜不住雪,随着阴罅急拳捶上去,抖撂了接连坠落的雪块。
火药,水,雪,缙云观,温凉河……
肯定有什么他想漏的东西。
阵阵抖落雪块的影子迷蒙在窗户莎纸上。
流民,许人均,水缸,缙云山,蓟草……
咚——咚——
雪块坠落。
等等,缙云山,火药,雪。
他忽然联想到什么。
“你要干什么?!”阴罅一径轻盈地跃上横梁,准备从屋顶的那个窗口出去。
他的举动有些打乱了谢师的思路。但也正是他先前糊里糊涂的锤墙举动让谢师在千头万绪中有所启发。
“干脆就用拳头说话,阻止章彷他们到缙云观。”阴罅愤愤道。这是阴罅不断锤墙给自己的启发。
“那么多的人,章彷残暴噬杀,你去就是送死!多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