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梁府邸

这一夜，众人把酒畅饮、宾主尽欢。海风轻轻吹拂，海潮摇动着船，天上明月高悬，息芸抬眼望着天上的圆月，摇晃着手中空荡荡的酒瓶，突然想起了一句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不知道相柳，此刻在做什么呢？

回到五神山，小夭与玱玹一番长谈后，坚定了支持他夺位的决心，于是向西炎王写信请求，希望能在母亲忌日的时候，回西炎山祭拜，略尽孝心。

西炎王看完后，向臣子宣读了信笺，如今西炎对辰荣作战处于不利态势，自然要着力安抚以应龙为首的一系列军中老臣的心，因此，众官员商量的结果是，在不违背礼制的情况下越隆重越好。

即使如此，小夭和玱玹回归朝云峰，还是受到了以五王德岩和七王禹阳为首的势力阻拦，要不是小夭抬出母亲的名义，极力维护玱玹，他们未必能顺利登上朝云峰。

小夭的行为如此有违礼教，西炎王却听之任之，这也让朝中官员、贵族官眷们看清楚了新的风向。

在玱玹与始冉、岳梁逢场作戏、佯装沉迷酒色，打消其戒心的同时。小夭的生活却变得花团锦簇起来，有数不尽的珍宝首饰、参加不完的酒会宴请……

偶尔实在厌烦，为了拉拢人脉又不得不去的时候，小夭会叫上息芸一起。

比如这日前来岳梁府邸赴宴。岳梁是七王禹阳的次子，为人很不懂得方寸，经常直勾勾地盯着小夭看，看得小夭很不自在，要不是担心玱玹独木难支，小夭压根就不会应约。

这次私宴，宾客不多，来的都是西炎国内赫赫有名的青年，玱玹跟皓翎国羲和部的禺疆相谈甚欢，小夭也被一群贵女簇拥着，息芸没有说明身份，故而那群贵女根本没心思搭理她。

她在花园中随意漫步，岳梁府邸大气奢华，与繁花似锦的承恩宫和雕梁画栋的辰荣府相比，显得别具一格。

一路上穿花拂柳而行，看见一个男子锦衣玉冠、乌发如墨，眉梢眼角尽是懒洋洋的笑意，他端着酒，斜倚在玉榻上，潇洒又惬意。

“防风邶！”息芸一下子高兴起来，小跑过去，宴会上来回往复数人，他是唯一的亮色。

那男子微微侧过头来，声音像深涧的溪水，“姑娘对我，似乎毫无戒备之心。”

“第一次见面，姑娘就毫不遮掩地向我坦白自己的身份来历，这一次见面，姑娘又如此亲昵——”防风邶微微一顿，直视着她的眼睛，“若不是与姑娘相见寥寥，我险些以为——”

他言有尽而意无穷，话语里的轻佻，谁也能品的出来，如果换个姑娘，只怕会又羞又恼。

可是他错估了息芸的反应，息芸睁大眼睛凑近来回望他，“你以为什么？我钟情公子，情不自禁？”

这一番对望，反而是这一向风流的浪子先败下阵来，对着不爱的人，他能逢场作戏如行云流水，望着她的眼睛，他竟然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我才发现诶，你的眼睛好美！”息芸望着防风邶，他眼底含着戏谑的笑意，恍如海洋般深不见底。

防风邶又喜又怒，喜的是好像不管如何变换身份，她始终一眼就认得自己。

怒的是他如此狼狈不堪、一退再退，她却趁热打铁、穷追猛打。倘若换一个多情公子在这里，她也这样毫不避讳、直言欣赏吗？

假如防风邶冷静下来，他会发现自己的喜怒好没道理，本就互相矛盾，但世间喜怒，全然发乎于心，哪里讲的了道理？

这场宴会上，有人在观舞、有人在下棋，而他们，偏安一隅。息芸静静的坐在这里，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宁静。这些日子以来，她左支右绌、费尽心机，帮辰荣扭转战局、借鬼方氏的势力来拉拢防风意映、借涂山氏的财力来帮助百黎巫民，还旁观小夭帮助玱玹夺权，忖度着其中的方寸利害，几番周旋下来心力衰竭、疲惫不堪。

息芸有时候觉得，即使不是预知剧情，她也是能认出相柳的，赤水河如此、西炎山亦如此，相柳身上，有种冰天雪地的孤清，对于她这种念头太多的人来说，总是可以抚平心绪。他强大乖戾，但又简单直接，透过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语，会发现他真诚的心。

防风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也给她斟了一杯。他端着酒杯递过来，几乎要送到她唇边，息芸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腕。

“看来姑娘对我，有歪心。”防风邶顺着力道，倾倒过来，他的面孔挨得极近，彼此呼吸交错、夹缠不清。

息芸脸颊绯红，连耳朵后面都红了，她原本是极冷静的性子，从未羞窘至此，连眼里都泛起涟漪。她想，一定是挨得太近了，我不习惯，推开他，推开就好了。

她伸手推开他，防风邶却好像忽然卸了力，一下子被她推倒在榻上。他看着她，眼底生了些浅晦的爱意，戏谑地说：“姑娘不必用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