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然开朗

老木毕竟憨厚，何况上次阿念都下跪认错了，这次看到轩前来，其实很不好意思。三杯两盏下肚，就跟人家称兄道弟，就差拜把子。

轩三天两头地往回春堂跑，不多久，不仅老木，连心有积怨的串子都被拿下了，就更别提本就质朴的麻子了，早就从称呼轩老板到叫轩哥了。

十一的心里暗藏警惕，之前受了那么大的羞辱，还能这样不动声色、谈笑风生，玱玹的城府令人心惊。

小六一贯伶俐，早就看出了猫腻，心中上次的毒药和魔鬼藤漏了底，让轩对她们的身份有了猜忌，不打探清楚，估计连觉都睡不安稳。可等到他安稳了，恐怕回春堂就不得安宁了。

俗话说得好，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个轩一看就来历非凡，自己绝不能束手待毙。想到这里，玟小六拿出了一块山核桃。

轩正与老木等人在院中饮酒畅聊，忽然觉得后背一痒，好像被蚊虫叮咬，遂转身回望，看不出个所以然的，便没放在心上。

玟小六看着轩无知无觉，正兀自偷笑，突然觉得脚下毛茸茸的，她做了坏事难免心虚，被吓了一跳。一点点地视线下移，看见了一只呆头呆脑的小动物。“好你个朏朏，竟然敢吓我！”小六拿出擀面杖，作势要打，吓唬朏朏。一个女子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抱住朏朏，“对不起啊，六哥，都是我不好，没看住朏朏！”来人正是桑甜儿。

话说桑甜儿被赎身出来后，无处可去，十一就安排她做了身边的侍女，平常就负责照顾朏朏。十一每个月给她发工钱，并传授她医术，嘱咐她等存够钱可以开一家医馆谋生，桑甜儿自然分外感激，干起活来十分卖力，几乎抢了十七的工作。

回春堂的人本来对她以前的身份颇为忌讳，可相处日久也渐渐觉出桑甜儿的品性来，不再排斥她了。

桑甜儿每回做事积极，唯独每次轩来的时候会避得远远的，这次也是因为朏朏偷偷溜走，才会追出来。

朏朏搭在桑甜儿的肩上，桑甜儿转身拎起灶前的桶，桶里是一摞脏碗，又拎起一竹筐蔬菜，准备去河边洗菜洗碗。小六看着她单薄的身板，很吃力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于是接过了竹筐，陪她一起来到河边。

“你接近十一到底有什么目的？”小六冷冷地问。

“六哥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十一姑娘很聪慧。”桑甜儿自嘲地笑笑，“我十三岁开始接客，十二年来见的人多了，没见过她那样的人。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来回春堂打探消息，约定事成后替我赎身，我还是拒了！”桑甜儿低头洗碗，面上无悲无喜，“我干的活低贱，可我的人不低贱！六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十一姑娘的，做人的原则没了，我才真是行尸走肉！”

“活了这么多年，我才真正活出滋味来。以前在青楼里，总盼望遇到个痴情郎君，赎我出去。可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女子也不一定要依靠男人，我靠自己的双手，也能活出个人样来，与其把希望寄托在男人的真心上，不如踏踏实实靠自己！”桑甜儿决绝地说，“我已经下定决心，跟着十一姑娘，做一个像她一样的人，不仅可以自食其力，还能帮助其他人！让我再回到以前，那是万万不能了。”

小六能看出桑甜儿这番话，绝对是真心实意，桑甜儿不想回到从前，绝不是单纯指娼妓馆的生活，而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日子。是啊，连甜儿都知道人贵在自立，不能太指望着别人，她怎么忘了呢？

“怎么了，六哥？我说的不对吗？”桑甜儿看玟小六直直发愣，不禁后悔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也许他们男子不喜欢听这样的悖逆之言。“没事，甜儿，你说的很好！”玟小六抬眼望了望头顶的蓝天，觉得这些天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被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