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善之举

怀王对姬桢的主意是鼎力支持的，当下便道：“我倒是不指望家中的孩童们能有甚么了不得的出息，然而能来宫中读书，所遇的师长境遇，都与在王府里是天壤之别的——我家幼女菩萨婢，资质虽是愚鲁了些，可也开蒙不久，若是殿下不弃，可否与她两个侄儿一并入宫呢？”

姬桢如何能不应允——如今的怀王府，孙辈只有两个，再往上数，年岁最小的便是菩萨婢。

那是她一母所出的亲妹子啊。

可这话便将旁人晾起来了。

怀王自是敢将家中的儿孙托付给长公主，那是他的亲女孩儿，便是他们爷女二人，无有甚么密谋，姬桢也会好生照顾这几个和她最是亲近的孩童的。

他们说不定是真能安心学些本事。

可他们不同啊。

他们和姬桢血缘最近的不过宁王永王，这两座王府的儿女辈，也不过是她的堂亲——比皇帝还远的堂亲。

而要入宫的是孙辈啊。

在皇家，这样的亲缘，已是人人都晓得靠不住了。

姬桢会不会命人精心教养他们呢？若她真是要从这些小的里，选一个去继承皇位，那或许会公正些的。可是，此间既有皇后的亲女，又有她怀王府的子侄，她岂会没个亲疏远近呢。

往好里想，她会安排教师们对那几个真正的“天潢贵胄”多看顾些，若往坏里想，将旁人养废了，才更能显出最后注定要登基那人的本事来！

而这些个被养废了的王孙公子，最后不还是回去祸害自家的王府么。

再有，养废了便养废了，万一……养死了呢……？

尤其是那些个瞧着不大驯顺的，若是长公主记下了，悄无声息叫他断子绝孙，他们该上何方哭去？

许多人都想到这一出，彼此望望，眼中的神情，皆说不上欢悦。

而有人是想得更多些的，譬如宁王。

方才他和永王站在了一处，可如今听话听音，心思急转下，竟是听罢了怀王的话，便立时追随：“五阿兄说得有道理。阿兄是一向在京中的，犹寻不到更好的教师，咱们便更是难觅良才了。如今长公主殿下有心接那些个顽劣的东西进宫一起教养，实在是善莫大焉——我府上那几个，资质平平，倒也不必格外费心，教他们在课堂上跟着听几句，与兄弟侄儿们多多亲近，也是敦睦亲情的大好事了！”

这一番话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慢说永王宛如被人在口中塞了一只活蛙般惊愕难言，便是怀王，也着实吃了一惊，方哈哈大笑道：“那才是真真的好事呢——既如此，你我也该回去与小的们分说一番，唤他们这些日子多用些功，若是入宫了，显出比旁人差了许多，可便连你我的颜面都丢了个精光。”

宁王既然打算改弦易辙，此刻便拿出了极好的态度来，大笑道：“阿兄说哪里话来，若说争个第一，我家那几个怕是不能，若说是争做个底子，我家那几个却是不遑多让！”

他们二人兄友弟恭，再有靖王在侧，恨不能将边鼓敲出洞来，其他的亲王郡王们，也少不得一一答应了，更有个一向以性情和软出名的，还道他家孩儿们自幼养得骄纵，王府里愿意出钱，好教孩童们在宫中也用得上王府里给他们的那些供用。

“七堂兄是疯了罢？”最后一个还没开口的永王，实是摒不住性子了，出言讥讽道，“你府上所用的，竟能是比宫中还好的东西？竟也不怕治你个僭越之罪！”

那郡王脸色一白，仿佛刚刚想到这一层，立时惶惑不安望向姬桢。

便见姬桢轻轻一笑：“这是说的哪里话来，父祖宠爱儿孙，是恨不能将阖家顶好的东西都给了孩童们，便是郡王府，能使给他们的供养，说不准也真胜过宫中的供用。同王伯父肯自出钱钞，为国库省去一笔花销，我合该谢他才是——至于僭越不僭越么，我以为，孩童初至新地，必会惶恐不安，此时若是有家人扶助，自是最好不过了。我所以请诸位王孙入宫，是想教他们都长成大周江山栋梁，又不是为了叫他们平白受苦，好磋磨他们的性子。同王伯父！您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彼时请王妃与家中女眷递个信儿，入宫探看，也大为使得。”

同王松了一口气，连声谢过姬桢。

而永王的神情更难看，宁王不着痕迹地从他身侧挪远了几步。

待送他们出了宫，姬桢便安排了谢大监，命他动用那些个死忠皇帝的暗线，去瞧一瞧永王的动静。

“殿下莫不是，看出永王殿下有二心？”谢大监服侍了皇帝这许多年，养出一副瞧谁都似是反贼的眼光来，“要不要……”

他抬起手，比了一个向下斩断的动作。

“不必，他今日在宫中方说了些冒昧的话，若是就此出事，旁人有的编排。”

谢大监眉头一锁：“殿下，不可前怕狼后怕虎啊！”

姬桢摇头道：“我若是阿兄，此刻便不怕了。可是，如今阿兄他这般情境，咱们也只能徐徐图之——唯有图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