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领情
姬桢接了旨意,便随着谢大监出去,临出门前回眸一眼,正与靖王相视。
靖王对她笑了,很慈蔼地捻着胡须。
瞧着他似是满意的。
姬桢也便略略安心了些。若是靖王认可了她,此间便大可放心——靖王在宗室之中,是很说得上话的。
而若是有人不愿老实听话,想逼大宗正让步,便势必要动用些不寻常的手段。
那自然是不得不防的,只是不必此刻便防着。
京畿大营的军士,今日点起来,晚不过二更,便可入城。
有叶缮在,入城总不是难事。
姬桢心里想的全是些如何镇压哗变的事情,可谢大监仍在她耳边聒噪。
“殿下从今日起,是来宫中理政,还是仍在长公主府里?若是在宫中,又如何安置呢。”他问的尽是些细碎问题,“要么,奴们将陛下挪回后宫,殿下便在这南书房……”
“不必,阿兄就在此间罢,免得挪动辛苦。”姬桢心下一哂,口中却道,“你们将偏殿理出一间来,我在那边便是——不可乱了正朔,岂有我在此间办事,反要阿兄退避的道理。”
她说着,似有似无瞥了谢大监一眼,但见谢大监嘴角那丝用力提起的笑意突然卸了劲儿,眼底神采反而柔和了些。
便是这会儿,竟还在试探。也不想想若是短了她,皇帝这龙椅,与他这一系,怕是再也不会有任何牵连了。
皇帝的人到底是自信呢,如今虽是无路可走,不能不站在她的这一边,可真未必有几分真心。说不定,打的还是些见风转舵的主意。
既如此,自是要给他们一点儿他们以为的“甜头”。
姬桢看着内官们拾掇偏殿,将皇帝这些日子积压下来的奏折搬来,便看了谢大监道:“谢大监这里,若是还有用得惯、用得安心的人,劳烦为我做一件事情去。”
“殿下吩咐便是,哪里当得\''劳烦’二字,岂不是折煞了老奴……”
“自打昨夜至今,八皇子,你们可照料好了?”姬桢道。
谢大监一怔:“八皇子不是在太后殿下宫中……天!”
他脸上变色,姬桢皱了眉头,斥道:“难道无人想到八皇子的安危么?你……你们,他现下在何处?”
谢大监的脸青白一片:“老奴实是不知,现下便差人去寻……”
“现下,”姬桢脸上的愠怒之色不加掩饰,“都是五、六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了,你如今方说这个话,还不快去!再有一桩,你还得安排些极心腹的人,照料皇后殿下,她如今是双身子,更是不能怠慢!”
谢大监背上已是汗出如浆:“殿下,皇后殿下要回宫么?”
“她不回宫,还能去何处?堂堂大周皇后,若是在外头待得久了,岂不是成了笑话!”
“可宫中经了昨夜一场闹,许多污脏之处啊。”谢大监道,“皇后殿下既是双身子,便更见不得这些……”
“那么,东苑如何?”姬桢道,“东苑也是禁内,又免于昨夜之祸事,总是可以住得人了罢?”
谢大监略一犹疑,尚未说话,便见姬桢脸上的笑意,似有几分试探。
他心下一紧,道:“东苑自是可以的。”
她便收了笑意,道:“那么如此,劳烦谢大监选些信得过的人,去东苑服侍皇后殿下——她身边决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便是阿兄不说甚么,我也是要杀人的。”
长公主年岁不大,只是说到这一句“我也是要杀人的”时,面色平静得让人全然无法怀疑她的认真。
她真是敢杀人的么?谢大监已然不敢问。
他干巴巴空咽一下,道:“奴知晓了,殿下且放心。奴这便去安排。”
姬桢唇角一挑:“阿兄的这点血脉,还要请大监好生照料。”
谢大监恭声应着,退开两步,适逢小内侍端了茶来,他竟亲手将茶盏奉于姬桢。
她只垂眸一瞥那双捧着茶盏的白嫩的手,并不曾说话。
谢大监对她,是不会忠心的。
如今虽是无可选而不得不追随她,可只要仪娘生下的是个男孩儿,这老内侍便不见得还会如今日一般恭敬了。
在那之前,倒是好给他寻个去处……
她想着,小内侍却已然将墨研就,笔备好。
这是她第一回批阅奏折,似是比她想的要稍稍难一些儿,可也并不很费力。
她虽没做过皇帝,可前世也见过别人做皇帝,今生又读了许多书。该做的,不该做的,心中总是有数的。
更况,这奏折实在不多。比及当初沈衍做皇帝时那动辄高如小山的折子,几乎显得大周的臣僚格外偷懒了似的——这些日子,京中兵荒马乱的,若不是有甚么大事情,便是百官,也不会上书。可他们没等到皇帝平息变乱,却等到了诸位亲王们把皇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