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厚的长公主
虽是人人都知晓此刻最要紧的事情是寻找太后——可太后哪里是那样容易寻出的?那本就是一间密室。
偌大的宫廷,经了一夜纷乱,如今处处都是伤了死了的人,许多活着的人已然逃了出去,纵有些不曾遇难、不曾受伤,也不曾逃亡的,此刻往往也不在自己原先做事的处所了。
太后宫中的人,更是逃得不见踪影。
一时寻不得知情人,诸位亲王带着的那些个卫士和府中阉奴,几乎将太后所居的宫室翻了个底儿朝天。
而便是如此,也还是不见人。
姬桢瞧着他们慌乱,暗自盼望,便是要他们寻不到人才好。
若是有人被他们发现了,说出太后遣散他们前,原是与长公主和皇后在一处,事情便麻烦了些——她便要说明,为何她分明是最后见到太后的人,却还不知太后在何处,反要别人寻找。
她立在南书房,不言不语,蹙着眉,双目望着榻上的皇帝,一副为他忧思的模样。
谢大监命人端了几壶糖水来,沈衍亲自斟了一盏奉与她:“殿下,如今仓促间没甚么好东西,您用些糖水,莫要累坏了身子。”
姬桢接了糖水过来,正犹疑间,见他轻轻点头,方敢入口。
这一盏糖水用罢,沈衍从她手中接过小金碗,极快地道:“殿下勿忧,太后的人,如今都不在宫中了。”
姬桢抬眸望他,有心想问一问,这句“不在宫中”究竟是何意——是说他们都逃出去了?还是说,没逃出去的,都死了?
可沈衍已经直了身子,搭了手,恭恭敬敬站在了她身边。
不看她的脸,不管她心下,是否暗生波澜。
她实在是并不好受,明知这些人只是微不足道的“下人”“奴婢”,可思及他们或许会在这一场原是与他们无干的变乱中意外丢了性命,总是不大忍心。
若她只是长公主,有这份心肠,很不算错。
可她若要当女帝……
姬桢慢慢叹了一口气出来,卸不下眉间隐隐忧色。
偏此刻,有个王府内官打扮的人,奔入南书房,对着靖王跪下:“殿下,奴们找到……找到太后……”
他只是一磕绊的功夫,靖王已然霍然立起:“她在哪里?带她来!”
这一声咆哮,险些儿盖住了那句未完的“遗体”。
当“遗体”二字落入诸王耳中时,他们竟无有一人敢信,面面相觑之间,还是靖王先开口:“她死……崩了?”
“是。口边有血渍,似是服毒……”
“她在何处?”靖王的眉头拧得更深几分,“莫不是诈死?你们可瞧真了是她?”
那内官面上尴尬:“殿下,奴们不曾见过太后,只是瞧着那人衣衫,是太后……”
“糊涂!”靖王道,“我亲去看看,阿卢,你也来——还有阿桢,阿桢?”
姬桢仿佛才回过神来,使帕子轻轻掖一下眼角,才答应一声,快步跟上去。
离太后自尽身亡,已经过去了六个时辰。她的容色,自不能还似生前。
可也能一眼瞧出,便是杨太后本人。
“这或许……也是别人假扮的?”靖王拧着眉头,道,“阿卢,你不是寻过匠人,是能做出足以乱真的面具的么?”
怀王道:“叔父,那面具总也做不出这个颜色来。”
那匠人做面具,是为了扮活人,谁会给死人戴一张伪装成另一个死人的面具呢。
靖王拧着眉头:“那这……便真是杨氏的遗体?”
姬桢应了一声:“阿桢最后一回见得她,她也穿着这衣裳……”
她说着,便见靖王府的内官,竟取出一封信来,奉于靖王:“殿下,这是奴等先时入内来,在案几上见到的——虽未敢拆看,但大约是太后的遗书罢。”
靖王一怔,将书信接过,越是向下看,越是将眉头皱得深紧。
终是将遗书递给了在一边面色沉沉的怀王:“来,阿卢,你也来瞧瞧她说了甚么。”
怀王进了密室,见得杨太后已死时,其实是暗松了口气的——这死去的妇人是杨氏自然最好,便不是,只要朝廷宣布太后已然薨逝,又有谁敢出头露面说自己是太后?
靖王愁,愁在寻不到给皇帝的解药。
怀王快,却快在皇帝这一回是必死无疑,他若是死了,自己的血缘,怎么说也是离大位最近的。
可太后留了遗书,且这遗书还落在了靖王手中——他的人怎就没本事第一个发现这间密室?偏叫这样要紧的东西,被别人得着了。
太后说了甚么?
便是靖王此刻不信,可只要他存了疑,今后难免生出枝节。
难道他还能将自己的亲叔父杀了?
也不是不能,只是靖王不比皇帝与太后两个,他在宗室之中的威信,是极高的。若是他悄无声息死去也便